张籍《节妇吟》原文赏析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节妇吟

—对不起,这辈子我们可能无法在一起了

君知妾有夫, 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 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 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 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 恨不相逢未嫁时。

—张籍《节妇吟》

看到这首诗的第一眼,我想起了张小娴的那篇《最美的时候你遇见了谁》。

“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种幸福。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悲伤。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声叹息。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无奈。”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不是不曾心动,只是有缘无分,大抵说的就是这样的感情吧。

这句诗给我的感觉与“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一句相差无几。一个是遇到良人时已经出嫁,不能在一起;一个是年岁悬殊,相处的时间已然不多。虽然两者所说之事截然不同,却都是错过。

我曾肤浅地将这首诗归结成了一个有妇之夫拒绝一段“婚外情”的故事,虽然我很喜欢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

你是赠珠之人,奈何我却只能做还珠之妇。最终,妇人未曾做出逾越之事,可她毕竟曾将明珠“系在红罗襦”。由此,原本对于这首诗的喜爱也逐渐趋于平淡。

直到后来意外知道张籍是韩愈的门生,我在翻阅资料时,发现以前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也重新拾起了对这首诗的喜爱,并且与之前单纯感叹它凄美的情怀区别开来喜爱着。

晚唐时期宦官专权,长安的政治环境极其恶劣,党争和宦官专权的直接影响是朝野人士为了自保前程,拉帮结派党同伐异。宦官则飞扬跋扈,控制军队,甚至操持皇帝的废立。大臣们不仅不敢对宦官有半点不敬,还纷纷曲意巴结。那个时候,宦官还可以随意捉拿朝臣,弄得朝廷上下人人自危。

不但如此,由于“安史之乱”给唐朝带来一个很严重的后果,就是藩镇割据,虽然“安史之乱”最终被镇压,但是无可挽回地成了唐朝由盛而衰的转折点,唐王朝分崩离析,安史余部也还保持着相当大的势力,昏懦的唐代宗为了求得暂时苟安,“瓜分河北地付授叛将”。在平叛过程中唐朝对内地掌兵的刺史也多加节度使的称号,因此,经过“安史之乱”以后,“方镇相望于内地、大者连州十余,小者犹兼三四”形成了割据的局面。方镇多仿效河朔,专横跋扈,割据称雄,对其境内的人民都实行暴虐统治。方镇的叛乱,有时甚至直接威胁到中央政权。

在官场的日子如履薄冰,危机四伏,割据一方的藩镇大帅也将目光瞄向了朝臣们,希望能拉拢一些朝臣作为他们在朝廷的眼线,以便随时都能掌控朝廷的动向。

张籍曾在《杂曲歌辞·伤歌行》中写道:

黄门诏下促收捕,京兆君系御史府。

出门无复部曲随,亲戚相逢不容语。

辞成谪尉南海州,受命不得须臾留。

身着青衫骑恶马,东门之东无送者。

邮夫防吏急喧驱,往往惊堕马蹄下。

长安里中荒大宅,朱门已除十二戟。

高堂舞榭锁管弦,美人遥望西南天。

从诗的字面意思,我们可以了解到当时的状况。太监得势,朝臣自危,连亲戚相见都不敢交谈。在朝为官被打压的人,被贬谪到南海洲。

那个时候南海洲还没有被开发,所谓的南蛮之地指的就是南方一块区域,在人被视为作“南蛮”的地方,就与“北夷之地”一样荒凉。在被贬途中,他们穿的是粗布麻衫,骑的是恶马,也没有人送行,或许是不敢送行吧。连邮夫防吏都可以对他们恶言相向,长安城里原本的豪宅都成了荒宅,那时候在家中摆宴歌舞的人也极少了。这首诗,很写实地描述了当时整个社会风气是怎样的状况。

张籍是在唐贞元十五年(799)中进士,官拜太常寺太祝,迁秘书郎。后经韩愈推荐,得为国子博士等官职。许多当时的名士,都乐于与他同游。平卢淄青节度使李师道是张籍为官时最强盛、最飞扬跋扈的藩镇大帅之一。李师道非常仰慕张籍的学识,很想罗致征聘他,来为自己效命。

而李家几代人“窃有郓、曹等十二州,六十年矣。惧众不附己者,皆用严法制之……以故能劫其众,父子兄弟相传焉”,基本上是土皇帝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其他藩镇对李师道避让三分,朝廷一味笼络李师道,给他冠以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等头衔,李氏权势炙手可热‍‌‍‍‌‍‌‍‍‍‌‍‍‌‍‍‍‌‍‍‌‍‍‍‌‍‍‍‍‌‍‌‍‌‍‌‍‍‌‍‍‍‍‍‍‍‍‍‌‍‍‌‍‍‌‍‌‍‌‍。而一些不得意的文人和官吏也往往去依附他们,韩愈曾作《送董邵南序》一文婉转地加以劝阻。

张籍虽是穷官,却淡泊名利,他是韩门大弟子,他的主张统一、反对藩镇分裂的立场一如其师韩愈。张籍为此写了《节妇吟》,副标题就是“寄东平李司空师道”。

张籍巧妙地运用了比兴的手法,委婉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借一位有夫之妇的嘴,拒绝了一段“婚外情”,单看表面完全是一首抒发男女情事之诗,骨子里却是一首政治诗,题为《节妇吟》,即用以明志,是拒绝李师道的拉拢,拒绝他的收买。虽然他以“恨不相逢未嫁时”做了解释:只因为错过了时机,如今我已经有效忠的对象,不便再效忠于你,我也忍不住对这个只是一介文弱书生的张籍,生出了敬佩之情。对于李师道这样一个人物的拉拢,他居然敢于拒绝,虽然历史上李师道后来并未对张籍怎么样,我也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取巧钻营、毫无廉耻的小人反而会平步青云,而那些如张籍一般洁身自好的人,为官之道却是举步维艰。然而张籍却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让我很是佩服他这种宁可抛弃荣华富贵,拒绝平步青云仕途坦荡的诱惑,也要坚持清廉为官之道的精神。

还君明珠,大隐隐于朝—这就是张籍的为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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