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由桂林溯漓江至兴安》清、近代山水诗鉴赏
袁枚
江到兴安水最清,青山簇簇水中生。
分明看见青山顶,船在青山顶上行。
袁枚于乾隆元年(1736)、乾隆五十年(1785)两次到桂林,尤其是后一次,尽情饱览了桂林的奇山异水,留下不少名章俊句,讴歌桂林山水的神姿仙态。这首七绝,约写于乾隆五十年,用明白如话的律句,直写诗人乘船从桂林逆流而上至兴安,沿途上对清澈的漓江水的深刻印象。
兴安在桂林东北方六十多公里处,地势较高,碧水横流,漓江就发源于兴安猫儿山。源头有湘漓分派的奇景,有名扬中外的灵渠。但对这些众口争传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诗人此时都视若无睹,他的心完全被漓江吸引住了,他只瞩目于船底的水、水底的山,极力渲染出一个字: 清。
漓江水确是极清的,尤其是兴安源头未受污染的那一段。如何状写出它的清呢? 诗人不从“水”这个主体着笔,而从客体“青山”落墨。说“青山簇簇水中生”,仿佛簇簇青山都是从水里生出来的,可见倒影极清晰,极真切,也就可见水是何等的清澈,何等的明净。
但这样写,还只写了漓江水的形,写不出它的神。为了追逐漓江那若离若合的神光,捕捉漓江那若隐若现的韵致,诗人先写幻觉: “分明看见青山顶”,然后写出貌似荒诞而实际极其真确的感受: “船在青山顶上行”。这样悖理的状写,目的只是为了突出漓江的清,写出漓江之清留给诗人的深刻的印象。
这样以山写水,以幻觉写水,前人诗里也曾屡见。如唐人诗: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唐温如《题龙阳县青草湖》)宋人诗:“闲上山来看野水,忽于水底见青山。” (翁卷《野望》)但它们所写的对象不同,吟咏的着眼点也不在水的清浊。袁子才以漓江水入诗,抓住漓水的特点(清)来运用这种写法,用活了,水也写活了,而“清”这个无形、无声、无色、无嗅的概念,也形象地具体地写出来了。此外,诗人在语言运用方面也刻意求新,四句诗中,一再出现“水”,三次用到 “青山”,但却无重复贫乏之嫌,反而造成一种逼肖民歌的效果。总之,重在感受,用语真率,这首小诗,可以看作是诗人“性灵说”的一个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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