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董源夏山图》题画诗赏析

米友仁

崇山过新雨，苍翠浓欲滴。

林深不通人，溪回有吟客。

日落古道空，天青暮云碧^①。

何处一声蝉，幽栖仍自得。

【注释】

①暮云碧：从江淹《休上人怨别诗》“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句化出。

【评说】

本诗选自厉鹗《宋诗记事》卷四五。

米友仁(1086—1165)，宋代画家，字元晖，小字寅哥、虎儿，自号懒拙道人，原籍襄阳，后定居润州(今江苏镇江)。他是米芾的长子，善书画，承父法，能传家学，世称“小米”。米芾进呈他画作的《楚江清晓图》，受到徽宗赏识，声名大振。历仕大名少尹、两浙西路茶盐公事、兵部侍郎、敷文阁直学士。汤垕《画鉴》：“(友仁)作山水清致可掬，亦略变其尊人所为，成一家法。烟云变幻，林泉点缀，生意无穷。”传世作品有《潇湘奇观图》、《云山墨戏图》、《云山图》等。

董源(?—962)，五代画家，字叔达，钟陵(今江西进贤西北)人。南唐时入画院，曾任北苑副使，人称“董北苑”。工画山水，早年师法李思训、王维，郭若虚评他的画“水墨类王维，着色如李思训。”(《图画见闻志》)董源取二家法，创造自己的风格，成就最高的是水墨山水。他多写江南真境，画风雨溪谷，烟云晦明，千岩万壑，山石泷水，画风细密精致，充分表现出南方山水景色的秀润多姿。传他画法的是江南僧巨然，并称“董巨”。董源画风对米氏父子、元四家、明代吴门画派产生过深远影响。存世作品有《潇湘图》、《夏景山口待渡图》、《龙宿郊民图》、《夏山图》等。

米友仁的画风，深受董源山水画的熏染，汤垕《画鉴》指出：“至米氏父子，用其遗法，别出新意，自成一家。”米友仁自身是画家，又师法董源画风，因此他对董源《夏山图》的鉴赏，独具只眼，题董源《夏山图》的诗，更写出他人所不能道的艺术秘奥。

诗句从画面上的远山发端。首两句描写新雨刚过，叠嶂重峦里的树木郁郁葱葱，苍翠浓润欲滴。首句与王维《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意境相似。次句则与郭熙《林泉高致》论及的“夏山苍翠而欲滴”相合。三、四两句写画面上近处的林木与溪谷。林木浓密，不通行人，溪水回流，诗人临流吟唱。第五、六两句，又写画面上远处的古道与暮云。这个景象，是从“吟客”眼睛里看出的，“吟客”正在凝望古道，思念着远方的友人。随着诗人视线的移动，画面景象也不断变化，从而形成诗思的跳跃，增加诗美的灵动感。结尾两句，是诗人观画体验。不知从那里传来一声蝉唱，空谷回响，分外幽静，幽栖在这种境界里，悠然自得。汤垕《画鉴》评董源《夏山图》说“幽深古涧，使人神情爽朗。”米友仁的诗，除了具体形象地描绘画面景象、再现画境美感以外，还能深入领悟画家的艺术匠心，将存乎画境中的“意”，用诗的语言表达出来，帮助读者进入“神情爽朗”的意境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