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陵叟
白居易①
杜陵叟，杜陵居，岁种薄田一顷余。
三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黄死。九月降霜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干。长吏明知不申破，急敛暴征求考课②。典桑卖地纳官租③，明年衣食将何如？剥我身上帛，夺我口中粟。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钩爪锯牙食人肉！不知何人奏皇帝，帝心恻隐知人弊。白麻纸上书德音，京畿尽放今年税。昨日里胥方到门，手持敕牒榜乡村。十家租税九家毕，虚受吾君蠲免恩④。【注释】
①白居易：见《咏史》。
②考课：考察，此处指对官员的考核。
③典：当，典当。
④蠲（juān）：免除。
【诗本事】
此诗约作于唐宪宗元和三年（808），属《新乐府》组诗之一。其年冬天到第二年春天，江南广大地区和长安周围，遭受严重旱灾。这时诗人初任左拾遗，上疏陈述民间疾苦，请求“减免租税”，“以实惠及人”。唐宪宗批准奏请，还下了罪己诏；但实际上不过是个笼络人心的骗局。为此，白居易写了此诗。
【赏评】
此诗如叙事一般娓娓道来，其间滚滚流淌着百姓不尽的苦楚。诗人前半叙写百姓苦涩的生活，一年仅仅种了“薄田一顷余”，想来也打不了多少粮食，可偏偏又碰上了春旱和早霜，致使农作物严重歉收，长吏明明知道这情况，却不“申破”，还要“急征暴敛”，好评个好政绩升官发财，可怜百姓，只好典桑卖地纳官租饥肠辘辘，如何熬得到明年！为一己之私而不顾百姓死活，这样的狗官确实连“豺狼”都不如啊，他们是喝人血吃人肉的魔鬼！诗的后半部叙写皇恩迟来的闹剧。“十家租税九家毕，虚受吾君蠲免恩”，吾皇的免征诏何太迟耶？十分之九的百姓都已把粮食交上了，这不是胡闹吗？百姓的租税是如何凑齐的？想来理应是“典桑卖地”换来的。观百姓虚受皇恩的凄惨处境，有不尽的泪水潸然而下。
【诗评选辑】
清·高宗敕编《唐宋诗醇》：从古及今，善政不能及民者多矣。一结慨然思深，可为太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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