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雨
李商隐①
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②。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③。
远路应悲春晼晚④,残宵犹得梦依稀。
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⑤。
【注释】
①李商隐:见《宿骆氏亭怀崔雍崔衮》。
②白袷衣:即白夹衣。白门:南朝都城建康(今南京)宣阳门之俗称,门外多杨柳,为仕女游赏之处。此指男女约会之所。
③红楼:女子所居楼之美称。相望:望红楼。珠箔:珠帘,以珠子穿线,织组成帘。
④晼(wǎn)晚:日暮,太阳偏西。春晼晚:春日将暮。
⑤玉珰:玉制耳坠。缄札:书信。云罗:密云如绫罗。
【赏评】
这首诗极富于惝怳迷离之美。题为“春雨”,明写雨的只有一句,但是满纸潮湿。我们仿佛看到,细雨连绵中,暗淡重门里,诗人穿着白色夹衣躺在榻上,心中暗暗惆怅。下句说明原因:曾经相聚的地方寂寞无人,多次的期盼都落空了。这联用了两个“白”字,本是清淡的,但题目“春雨”给人的印象则较为滋润明艳,一路读来给人幽艳的感觉。
下联回忆最后一次寻访爱人的情形,极得雨之风神。读“红楼隔雨相望冷”,感觉天地间只有寒凉的雨丝,一切朦胧幽暗中,诗人独自伫立,望着雨中同样默默独伫的红楼。这楼自然是有着特殊含义的,其中住着诗人心中的女子。世事难料,他们已然难以相守。伫立良久,相望良久,怀着纷然如雨的思绪,诗人又迈着踽踽的步子独自归去,伴着他的只有一盏提灯。诗人的衣袂被冷风飘起,灯光所及之处,被照亮的纷飞丝雨如同珠箔一般。这句满是失意。
“远路”是指已经别去的爱人,她也应该在为春天逝去而感到伤感吧?他们共同度过的好时光已不复存在,此时只有残宵梦里,还能依稀看到彼此的面容。
“玉珰”一联意谓诗人想将玉珰并书信寄将去,只是万里云罗,阴阴翳翳,带信的大雁能飞到她所在之处吗?也可以理解为,诗人想将书信玉珰寄给爱人,但是消息杳然,不知如何寄达;只见春雨连绵中,一只孤雁小小的影子在灰暗的无边云天中努力地、缓缓地移动着。“念念心随归雁远”,诗人此时的心岂不正如同这雁一般渺小、无助,虽奋力努力却没有希望吗?这首诗写得非常好,为李商隐所独能。它是这样宛转深情,令人感伤。
【诗评选辑】
①清·屈复《玉谿生诗意》:中四是白门怅卧时忆往多违事。末二句是怅卧后所思后事。
②清·沈厚塽《李义山诗集辑评》引纪昀曰:此因春而感怀,非咏春雨也。亦宛转有致,但格不高耳。
③清·张文荪《唐贤清雅集》:以丽语写惨怀,一字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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