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鉴赏《踏莎行①·曾觌》
凤翼②双双,金泥③细细。四弦斜抱拢纤指。紫檀香暖转春雷,嘈嘈④切切⑤声相继。 弱柳腰肢,轻云情思。曲中多少风流事。红牙⑥拍碎少年心,可怜辜负尊前意。
①踏莎行,词牌名。 ②凤翼,凤形头饰。 ③金泥,金泥带,束发的发带。 ④嘈嘈,形容声音浊杂粗重。 ⑤切切,形容声音轻细。 ⑥红牙,红牙板,乐器名。
这首词作于南宋苟安时期。词人为我们展现了一位风尘女子的形象,并通过女子的举手投足,传达了自己的情感。
上片为我们展现了这位风尘女子的装束、才艺。头上,精美的发簪形如彩凤展翅,细细的金泥带将发丝紧紧束起。第一句结构上运用了叠词,“双双”“细细”不仅描绘了女子的头饰,更让我们体会到了女子用心之精细,她对待自己的妆容可以说是一丝不苟,我们好像也看到了女子用纤纤细指认真梳妆的身影。三句中无一字提及女子的容貌,可一位美丽动人、容貌标致的女子已然走进了我们的视线。“四弦斜抱拢纤指”一句写女子斜抱琵琶舞动纤细的手指,“拢纤指”不仅写出了女子弹奏琵琶时的动作,更让我们想到了“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中织女的手,而此女子之手应该是同样的纤细、修长、嫩滑吧。此时,琵琶声起,时而舒缓如暖香扑面,时而又突然爆发出如滚滚春雷般激越雄壮的乐音;声音时而浊杂粗重,时而轻细舒缓,令人沉醉其中。第三句运用了比喻和叠词来形象地展现了女子琵琶弹奏的熟练和乐曲的抑扬顿挫之美,而在这时急时缓的音调中,女子不断变化的情感也得到了宣泄。
下片从整体上描绘了女子的身姿,并侧面展现了女子的神情。“弱柳腰肢,轻云情思”用“弱柳”描绘出了女子婀娜的体态,用“轻云”比喻情思,将风尘女子缥缈的情思展现给我们:原来已经不能专注于嬉笑弹唱,而是满怀一腔心事。“轻云”这个意象不仅写出了女子的恍惚神情,也让我们体会到了她的身世飘零之感,而这种感受可能也是当时身处苟安王朝的词人能够感同身受的。“曲中多少风流事”一句写出了女子弹奏时的所思所想,运用反问,“多少”极言女子所思往事之多,而往事中的起起落落正是曲中“紫檀香暖转春雷,嘈嘈切切声相继”的原因。“红牙拍碎少年心”一句中“拍碎”两字既写出了女子演奏过程中心情之悲戚,更让人想到了她由一个纯洁天真的少女演变为一个善于逢场作戏的风尘女子的过程,为女子形象注入了沧桑之感。“可怜辜负尊前意”一句让人看到了女子强颜欢笑背后的苦楚和无奈。这份无奈应该是她对自己身世的悲叹吧。词作至此,一位容貌标致、身姿窈窕又历尽沧桑、满怀心事的风尘女子形象已经真实地立在了我们的面前。而将这个形象展示给我们的作者,他的用意又在何处呢?应该是与女子一样的身世之感,与女子一样的苦楚与无奈吧。
作者在这首词中采用了多种艺术手法,其中比喻和叠词最为突出。“双双”“细细”“嘈嘈”“切切”四组叠词除了描绘出女子的打扮、乐曲的抑扬顿挫之外,更是将女子的动作之轻之细、心情之复杂起伏表现了出来。“凤翼”“金泥”“纤指”“弱柳”“轻云”为我们绘出了女子的形神,“紫檀香暖”“春雷”更是用比喻的手法从嗅觉、听觉和触觉三方面展示了女子才艺的炉火纯青,侧面烘托女子形象,引起读者无尽的想像。
●踏莎行,参见第4页相关介绍。
●“四弦斜抱拢纤指”引自《古诗十九首》中的《迢迢牵牛星》:“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纤”写出了女子手指纤细、修长、柔滑、嫩白的特点,同样让我们联想到了“指如削从根”的女子之手,一个“纤”字可谓意味无穷。如《孔雀东南飞》中的“纤纤作细步”一句,同样也由“纤纤”勾勒出女子窈窕的姿态。
●“紫檀香暖转春雷,嘈嘈切切声相继”与白居易《琵琶行》中诗句有相似之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白诗句同样运用了比喻,将乐曲的节奏具体化为可观、可感、可闻的事物,也细腻地展现了琵琶女情感的变化过程。
邹祇谟《远志斋词衷》说:“咏物固不可不似,尤忌刻意太似。取形不如取神,用事不若用意。”《踏莎行》深得其中之味。处处说女子,却又无一字提及女子姿容,而是从多侧面烘托,展现女子形象。曾觌写人如此,状物也同样妙趣横生。
阮郎归
曾觌
柳阴庭院占风光,呢喃清昼长。碧波新涨小池塘,双双蹴水忙。
萍散漫,絮飘飏,轻盈体态狂。为怜流去落红香,衔将归画梁。
本词意象生动逼真,运用手法与《踏莎行·凤翼双双》极其相似,有很高的鉴赏价值。
上片词的起首二句先写环境,后写声音。庭院深深,杨柳阴浓,渲染了庭院的深邃寂静。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唯有双双紫燕,终日呢喃,神态上突出了词中的主体。仅以“呢喃”二字,从声音上勾画出燕子的特点,接着后面两句,先写环境:一池春水,雨后新涨,碧波荡漾,境极美矣;后写动作:“蹴水忙”三字,可谓得燕子之神。蹴者,踏也。你看一只燕子刚从水面上点了一下,飞了过去,紧接着又一只燕子从水面上点了一下,飞了过去……飞燕踏水,前后相续,活生生的一幅飞燕闹春图。上片四句虽不言燕,而生动的燕子形象已入读者眼帘了。
下片二句,池塘上浮萍点点,逐水飘流,映衬了空中的飞燕。柳絮在风中飘扬,烘托出燕子在天空飞翔的姿态。其体态轻盈,悠然可想,而着一“狂”字,回味无穷。结尾二句,写燕子惜花,这就赋予燕子以大雅不俗的性格,实际上也映射出词人自己的“心影”:怜香惜艳。
同《踏莎行·凤翼双双》比较,本词同样运用了烘托、陪衬、比喻等手法,处处说燕,而终篇无一燕字。说它写得不像,却很像;说它像,却又不太像,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取其神而不袭其貌。通过柳阴、庭院、池塘、浮萍、飞絮、落红等意象组合,活画出一对对活泼而又懂得惜春的燕子形象,表达了作者的心声。
弱柳腰肢,轻云情思。曲中多少风流事。
紫檀香暖转春雷,嘈嘈切切声相继。
为怜流去落红香,衔将归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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