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燮·浪淘沙》原文赏析
暮 春
春气晚来晴,天澹云轻,小楼忽洒夜窗声。卧听潇潇还淅淅,湿了清明。
节序太无情,不肯留停,留春不住送春行。忘却罗衣都湿透,花下吹笙。
郑板桥多才多艺,尝自称“诗绝、字绝、画绝”。《清史稿》本传说他“诗词皆别调,而有挚语。”查礼《铜鼓书堂遗稿·词话》说他“长短句别有意趣”。这里所说的“别调”、“别有意趣”,都说明板桥词自具特色,别有一格。
这首词的上片写暮春的天气变化: 傍晚还天澹云轻,而到了夜晚却雨洒夜窗,淅淅沥沥地响个不停,使小楼中的失眠人清醒地意识到节序已到了暮春。上片有两个字值得注意:一是“忽”字,既表现了天气的骤变,又说明了出人意外。一是“湿”字,本是形容词,这里用作动词,同“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的绿字一样,既起了动词的作用,又收到了形容词的效果。清明作为节令,无所谓干或湿,“湿了清明”四字却显得新颖别致、自然贴切。“清明时节雨纷纷”,人们可以通过自己的想象来领略“湿了清明”的意境。
下片写情。古人善用“不肯”二字,如陶渊明《杂诗》之七“日月不肯迟,四时相催迫”中的“不肯”二字,表达了作者因“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而产生的痛苦感受;杜甫《客夜》诗“客睡何曾著,秋天不肯明”中的“不肯”二字,表达了作者在寂寞的秋夜,因愁绪满怀、难以入睡而期待天明的急切愿望; 而板桥词中的“不肯”二字,也相当自然地表达了那位罗衣女子希望青春常驻的心情。但是节序的演变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正因为人之过于有情,所以才产生了 “节序太无情”的哀怨。面对青春难留的客观现实,女主人一反那种自伤自怜、无可奈何的常态而去为春送行,从而表现了作者“才识放浪,磊落不羁” (查礼《铜鼓书堂遗稿·词话》)的性格。词的结尾使我们联想起李端的《拜新月》,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位夜晚在帘外拜月,任“北风吹裙带”; 另一位清晨在花下吹笙,“忘却罗衣都湿透”;两人都是那样的专注。一位“细语人不闻”,其内心世界只好由读者去探求; 另一位究竟吹奏出什么样的调子,也得由人们自己去寻味。
然而郑板桥在这首词中所表达的思想感情,我们是可以从他的其它词中获得一些信息的。他在《贺新郎·落花》中写一位游女“忽见柳花飞乱絮,念海棠春老谁能嫁?泪暗湿,香罗帕。”如果说这首词意仍然比较含蓄的话,那么郑氏在为“大吉羊”写的印跋就显得直截了当:“晴雨总无凭,枉杀愁人,留春不住送春行。多未分眼下青青。名利竟如何?岁月蹉跎,几番风雨晴和。愁水愁风愁不尽,总是南柯。”显然为青春渐逝,功名无成而自愁自怨,在作者生活的那个时代,具有相当、普遍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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