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炼类·以虚字唱叹的宋词艺术技巧|风格|特点|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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锤炼类·以虚字唱叹的宋词艺术技巧|风格|特点|特征

【依据】白石词有以一二虚字唱叹,韵味俱出者,虽非最上乘之作,亦是灵境。如(《法曲献仙音》)“奈”字、“屡”字及“谁念我”、“甚而今”、“怕平生”等字,俱极有意思,他可类推。(陈廷焯《词则·大雅集》卷三)

【词例】

法曲献仙音

姜 夔

张彦功官舍在铁冶岭上,即昔之教坊使宅。高斋下瞰湖山,光景奇绝。予数过之,为赋此。

虚阁笼寒,小帘通月,暮夜偏怜高处。树隔离宫,水平驰道,湖山尽入尊俎。奈楚客淹留久,砧声带愁云。屡回头,过秋风、未成归计。谁念我、重见冷枫红舞。唤起淡妆人,问逋仙、今在何许?象笔鸾笺,甚而今,不道秀句? 怕平生幽恨,化作沙边烟雨。

【解析】 词自晚唐五代以来,便以香艳纯情开启了柔媚婉约的正宗词风。北宋词沿着这个方向继续向前发展,出现了许多绮丽婉媚之作。到了南宋,由于词体地位的提高和道学势力的高涨,词坛渐渐以“典雅”来修正传统词风,要求“音律欲其协”,“下字欲其雅”,“用字不可太露”,“发意不可太高”(沈义父 《乐府指迷》),这样便形成了雅词派。宋张炎评姜夔词时说:“姜白石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不惟清空,且又骚雅,读之使人神观飞越。”(《词源》)清空、骚雅四字比较全面地概括了姜夔的词风。姜夔诗词兼擅,他作诗曾学江西诗派,作词时,也有江西诗派的瘦硬之风,以健笔写柔情,在抑郁蕴藉中具有清虚空灵的雅趣。

姜词的特点甚多,善用虚字是重要的一个方面。张炎在 《词源》 中曾说过: 虚字若能“用之得其所”,“句法自活,必不质实,观者无掩卷之诮”。姜词中运用虚字,不仅使看来不甚连贯的景物、事件有序地联缀起来,而且很好地配合了词情的转折,使其层次有纵深发展,结构疏朗,曲折传神。象这首很少被人提及的《法曲献仙音》,虽不算是姜词的上乘之作,但由于虚字唱叹得宜,全词遂有了舒筋活络的灵动之感。

这首词通过对湖光山色的描写,抒发了词人飘泊异乡、孤独凄凉的情怀。上片先写景: 山岭上一座楼阁笼罩在寒烟里,月亮的清辉透过帘儿洒向阁内,夜色好似偏爱高处。森森的夜树将离宫,即西湖边的聚景园,围隔在暮色里,与湖水相平的是天子所行之道。光景奇绝的湖光山色象杯中酒一样令人沉醉。“奈楚客淹留久,砧声带愁去”,由前面的写景转向抒情。着一“奈”字,将景与情联缀在一起了。景色虽幽美,怎奈自己是淹留于此的他乡之客。姜夔所来自的汉沔,是当年楚国之地,因而他自称楚客。正因为是客居他乡,上面所写之景就显得凄迷清冷,带有淡淡的感伤色彩。思亲之愁在寒夜捣衣砧声中更浓重了。虚字“奈”使写景自然转向抒情,起到了很好的钩连作用。

张炎曾说:“作慢词,……最是不要断了曲意,须要承上接下。”(《词源·制曲》)过片“屡回头,过秋风、未成归计”就是承上片而来,虚字“屡”接“楚客淹留久”,使上下片意义紧密相联。词人长期飘泊在外,多少次回首望故乡,可几度秋风吹过,还是未能归去。“屡”字更进一步强调思乡之久,感情深切。“谁念我,重见冷枫红舞”,萧瑟的秋风中红叶翻飞飘落,一片凄凉,“重见”是又一次经历悲秋情感的折磨,越发加重了悲伤气氛。而前面再加上“谁念我”,难耐的思乡深愁更添无人能解的孤独之感。虚字的唱叹,曲折传神,感情愈发强烈感人。秋去冬来,梅花要开了。杨万里 《梅花》诗曰:“月波成雾雾成霜,借与南枝作淡妆”。此词中的“淡妆人”即指梅花。逋仙是宋代以梅妻鹤子而闻名的林和靖 (名逋),他曾写有咏梅的著名诗句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而今写下这样动人诗句的逋仙已不知身在何处了,而词人自己虽有精美的纸和笔,在不堪悲凉的今天,却已写不出秀丽的诗句,难赋一腔深情。“怕平生幽恨,化作沙边烟雨”,内心复杂的感情不能抒写出来,否则,只怕平生的幽恨会化作沙边的烟雨那样凄迷飘缈。结句形象化的比喻,既传达出无限的惆怅,又显得一片空灵。“甚而今”、“怕平生”两组虚词,既流露出痛苦无奈之情,又同时转接推进词情向纵深处发展。虚字的运用不仅使结构飞动灵巧,传情曲折深入,宛转明畅,而且还使人在吟诵后产生疏快的听觉美感。

陈廷焯曾说:“姜尧章词,清虚骚雅,每于伊郁中饶蕴藉,清真之劲敌,南宋一大家也。”姜夔以其精深华妙的词,成为南宋雅词派清空风格的开创者。而这种清空骚雅风格的形成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虚字的巧妙运用。如果将它与秾丽绵密的吴文英词的质实风格进行比照,则可见出雅词不同风格流派的不同特征。

清空、质实之论,最早是张炎提出来的。他在 《词源》 中说:“词要清空,不宜质实;清空则古雅峭拔,质实则凝涩晦昧。姜白石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 吴梦窗词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碎折下来,不成片断。”张炎从个人偏爱的角度,崇姜抑吴,是有失偏颇的。姜白石词往往选取能表情达意的典型情景意象,这些情景意象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但姜词却极巧妙地运用虚词将这些意象联缀起来,使它们成为有机的整体,显得神采飞动,词的脉络也清晰明了,词情在虚字的唱叹中抑扬起伏地变化。虚字犹如一条金链,将颗颗珍珠,串联起来,显得疏朗、典雅、别致。吴文英却极少用虚字,几乎全是实字的描绘,铺写繁复密匝,沉著坚实。如 《花犯》(咏水仙花) 前四句:“小娉婷,清铅素靥,蜂黄偷暗晕,翠翘倚鬓。”几句分别写水仙花的风貌、花瓣、花蕊和绿叶,展示给我们的却是美人婷婷玉立的风姿,淡着素妆的玉容娇颜,插在乌黑鬓角的翠青翘饰,这些不同侧面的美丽女子动人形象的连续铺写,就象将珍珠、玛瑙等精美的玉石全都密密匝匝地摆放在眼前,只见一片夺目的绚丽,耀眼的光芒似乎让人喘不过气来。每一个美丽的形象都是独立完整的,但反复咏诵却能体会出它们有内在的联系,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它们串联在一起。实词的紧密铺写,使吴词显得幽深曲折,浓艳绵丽,别具密丽飞动的艺术色彩。姜词的虚字唱叹与吴词的实字铺陈,都具有动人的艺术魅力。因此,陈廷焯在肯定了姜夔的同时,也公允地肯定了吴词的价值。他说:“梦窗工于造句,超逸处则仙骨珊珊,洗脱凡艳; 幽索处则孤怀耿耿,别缔古欢。才情横溢,斟酌于周、秦、姜、史之外,自树一帜。”(《白雨斋词话》)姜、吴二人分别以清空、质实的独创风格,推动了宋词的发展,在词史上均占有一定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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