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光明，光明就是有火存在的地方。火的存在，就是物和物的化合过程的存在。是物和物中间不断的产生着新的关系;旧的关系不断的告终结，新的关系不断地形成起来，建立起来，火的存在就是这新旧交代的过程的存在。这过程继续到什么时候，火也继续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这过程完结，火也就完结。光明也就完结。
因此，光明不是单纯平静的，光明是斗争的表现，有光明的地方，就是有新旧的斗争，凡可以看见光明的地方，就有这两个斗争势力的存在。
然而光明也还不仅仅表现两个势力的存在，不仅是因为新旧中间有斗争，而且是因为新的不断地克服旧的，旧的不断为新的所代替，新的方面的经常的生长，同时旧的方面的经常的衰落，这才是光明。
光明并不是纯粹的进步，不是至善至美，而只表示进步的、较善较美的东西的经常优势。
黑暗不是绝对的没落，不是至丑至恶，而只是因为没落的，较丑较恶的居于压迫者的地位。
光明的世界不是完全无缺的天国世界。光明是发源于对世界的缺陷的斗争。不断地打破腐朽的障碍而向前进，不断地粉碎旧的外壳而发展新的生命，世界就是这样才发生灿烂的光辉。
青年朋友们，不要凭自己的幻梦来估量光明的内容，不要把它看成宗教迷信里的那种绝对和平的天堂世界，在光明里包含着永久的战斗。这里面有冲突的，有扎砾，有痛苦。
光明同时伴着热，热就是战斗：冲突，扎砾，痛苦的集中表现!从远处窃望光明，只能看见一片纯洁的光辉，一点单纯的火星，它会使你发生至善至美的幻想，于是你就想去接近光明，你一定曾经抱着这样的幻想来接近光明。
你如果仅只为着这样的幻想接近光明，那当你一接近的时候，就会要使你失望，幻灭。因为你会发现，在任何光明里，总有着一些黑暗的成分，虽然这黑暗是终于要被消熔了的。
从远处窃望光明，它在你的眼睛里所呈现着的是一幅安静和平的影像，它曾引起你的幻想，以为那是无苦无争的极乐世界。你羡慕这极乐世界，就想来参加光明，你一定曾经抱着这样的幻想来参加光明。
你如果只为着这样的幻想来参加光明，那当你一走到光明里来的时候，你就要感到意外的打击;因为这里有冲突，扎砾，痛苦，有热，虽然这一切都是产生光明的源泉。
你自己本身一定要吃意外的痛苦。因为这里不断地在消灭旧的丑恶的东西，而你一参加到光明里来时，你自己的旧的丑恶的一切也就开始要被消灭。火的热，猛烈地，来锻炼你的缺点，缺点就是你身上的，所以你就不能不感到激烈的痛疼。
只有准备着忍受这样的疼痛，你才有资格来参加光明，否则你连接近也不可能。
只有把自己的缺点当做敌人，任它被火的热熔炼毁灭，你才能成为光明中的一个成分。否则，如果以为缺点就是自己，不肯触动分毫，那么，你就终于要离开光明，或甚至于以没落者的资格在光明里被完全毁灭。
只有不断地和自己战斗，习惯于战斗的苦痛，使自己的本身不断地生长出新的东西，你才能继续存在于光明中间，而且成为光明的创造者。
什么时候你的战斗停止，什么时候你不能再忍受锻炼的痛苦，什么时候你失去新生力量，那么，什么时候你的光明的生活也就完结!
(1941年《中国文化》第2卷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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