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登黄鹤楼·陈沆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九日登黄鹤楼·陈沆
自从十岁题诗后,不上兹楼二十年。
吟到雨风秋老矣,坐来天地气苍然。
大江帆影沉鸿雁,下界人声混管弦。
寂寞繁华千感并,浮云郁郁到樽前。

陈沆是湖北浠水人,家距黄鹤楼近,登临非常方便。他十岁登楼题诗,事在乾隆末年。这首《九日登黄鹤楼》作于嘉庆18年,上距“十岁题诗”仅19个年头,说“不上兹楼二十年”,当是举其成数。此次登楼,他年龄不过29岁。由于早熟,又由于阅世深,登临则不免百感交并。诗表达的就是这种万千感慨。

究竟是什么事引发他如许感慨?诗中没有直接说出来。从他的生平际遇看,从他前后几年其它诗作看,感慨乃源于对来日大难的隐忧,并非为个人哀乐沉浮而发。他十岁登楼,正值清王朝全盛时期,少年陈沆面对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十九年后的今天重上斯楼,光景完全变了。自仁宗当国,苗族发难,“教匪”称兵,倭寇媾衅,水患频仍,老百姓穷到了“年荒父母竟无恩,卖尽田园卖儿女”的程度(《河南道上乐府》,作于写这首登楼诗的第二年)。官逼必然民反。就在他写此诗的同时,仁宗行猎在外,有勇悍之士数十人突入紫禁城,直逼内宫,变生肘腋,京都震动。诗人蒿目时艰,预感到时代的山雨欲来,已经是颓波难挽了。对此,他登楼不能不百感交并。

下面我们对这首诗作艺术分析。诗人的感慨如此纷繁复杂,所感非只一端,要在八句诗中用几件典型事例作充分展示是非常困难的。于是,他用了化实为虚的艺术手法,不写令其兴感的具体事实,而着力渲染抑郁沉闷的气氛,这就更具涵盖万有的艺术概括力。是不是虚到难以捉摸,如魏源所说的“深微于可解不可解之际”呢?决非如此。只消将首联“自从十岁题诗后,不上兹楼二十年”与结联“寂寞繁华千感并,浮云郁郁到樽前”连起来品味,便知他感慨的是当年的繁华已化为今日之寂寞;今日的众人皆醉,竞逐繁华,又加深了他心头的无边寂寞。何况,浮云蔽日,上塞君听;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这诗的思想感情是非常明显的。

这种化实为虚、以气氛烘托感慨的艺术手法,在中间两联表现得尤为突出。“吟到雨风秋老矣,坐来天地气苍然”,前句化用潘大临“满城风雨近重阳”句意,暗点九日登临。为什么“吟到雨风”就感到“秋老矣”?重阳节本来已届深秋。如果晴日登高,犹自天高气爽;倘若风雨交侵,登临便会觉得寒气袭人,顿感秋光已老,严冬将至。而国势阽危,清王朝的气象也正如严冬晚景,萧条肃杀,不可逆转。这句用“雨风”“秋老”,构成一种悲凉的气氛,深寓寂寞凄惶的感兴。后一句“坐来天地气苍然”,写风雨中登楼四望,云气迷茫,充塞于天地之间的是一派深沉暗淡的色调。这一联大处着墨,气象浑茫,意境寥廓,秋心可触;读之使人产生我瞻四方,茫然不知所之的感受,是全诗中最警策的一联。三联“大江帆影沉鸿雁,下界人声混管弦”。上句说,从黄鹤楼上俯瞰大江,秋水澄明透澈。秋来北雁南飞,雁影与帆影一同沉浸在寒水自碧中,进一步渲染秋意。下句说:楼下嘈杂人声与哀丝豪竹之音,隐若传到人耳里。“下界”即“人间”,与天上相对而言。这里的“下界人声”,一方面由于诗人身立高楼,仿佛天上;另一方面,也隐然含有下界凡俗皆醉,唯我居高独醒一层意思。诗人从这嘈杂的声音中想到:这些芸芸众生,何尝计及什么来日大难,有几人想到过大厦将倾?人世之哀,莫大于心死。想到这些,更加深了他哀时伤世、寂寞孤独的苦闷,由此顺理成章地结出“寂寞繁华”、“千感”“樽酒”,诗境依然是大气磅礴,诗心依然是大哀漠漠。

陈沆写诗、说诗,最重比兴手法。这首诗以兴为主,气局苍茫,的是佳唱。魏源称他的诗如“空山无人,沉思独往”,他这首诗也确有“沉思独往”的意境。他那种洞悉世变、悲天悯人的胸怀,写来如泼墨烟云,充塞寰宇。他弃直露而取烘托,避质实而重氛围。《诗·王风·黍离》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读陈沆此诗,仿佛亲历其境,亲见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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