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姐,是曹雪芹的文学巨著《红楼梦》里的人物, “红楼二尤”之一。
她是贾珍之妻尤氏的妹妹。尤氏的继母尤老娘改嫁到尤家时带来两个女儿尤二姐和尤三姐,二人都长得标致动人。二姐的父亲,即尤老娘的前夫因与张华之父要好,就将二姐与张华指腹为婚。后来张家遭了官司,家道中衰,也娶不起媳妇了,断了十余年的音信,亲事之念也渐渐淡化了。尤老娘的家境也不十分好,“全亏了这里姑爷帮助”。这“姑爷”就是贾珍,孤儿寡母对贾珍的依赖,使她们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外再无干净之处”的贾府结下了恩恩怨怨。
贾敬送殡之期,贾家众人都去奔丧,贾珍之妻尤氏把她的继母尤老娘接来看家,随即尤二姐、尤三姐两个未出嫁的小女也来到了宁府。这二尤的绝色美貌使贾珍、贾蓉、贾琏垂涎三尺。贾珍是她们的姐夫,又是衣食相赖的靠山。他近水楼台,对她们轻漫不羁。贾琏虽不住东府,却因贾敬之丧得以与她们相认已熟,他“百般撩拨,眉目传情”,向贾蓉夸赞二姐的标致、温柔大方,无一处不令人可敬可爱。贾蓉揣知叔叔的心意,答应作媒,将二姐给贾琏做二房。按说,二姐是贾蓉的姨妈,可她与父亲贾珍“素有聚麀(父子共占一个女子的禽兽行为)之诮”,他给贾琏提亲也并非好意,因为贾琏娶了二姐要居住在外,贾蓉可以避开父亲去和二姨鬼混。就这样,尤二姐成了贾珍、贾蓉、贾琏这父子、侄叔竞相蹂躏的猎物。《红楼梦》一书,自二姐一出现,这标致“尤物”被放在一张人欲横流的“餐桌”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二姐还认识不到处境的可怕、自身的可怜。传槟榔、送玉珮,她把荒淫无度的贾琏当作“终身之主”,原与二姐“指腹为婚”的张华,被贾珍、贾琏“逼勒着与尤老娘写退婚书”。二姐嫁给了贾琏,她对丈夫一片痴情, “操持家务,十分谨慎,每日关门阖户,一点外事不闻。”处处表现出她的专心与贤慧,她痴心地认为自己终生有靠了。二姐和许多良家妇女一样,有着单纯善良的美德,然而对人的轻信也反映出她的心痴意软、容易受骗的弱点。她被贾琏诱娶做二房、被凤姐骗进大观园都是这一弱点带来的祸患。
出嫁之初,贾琏对她宠爱倍至,并甜言蜜语对她说“人人都说我们那夜叉婆齐整,如今我看来,给你拾鞋也不要”。二姐并没有因此而高看自己,依然贤顺如仆,把贾琏的宠幸看作主人的恩赐,对自己以往之“淫”追悔不已,生怕人嫌弃。 “我虽标致,却无品行。看来到底是不标致的好。”这是一个弱女子的自轻自贱。她对以往失节的悔恨变成自责,甚至怨恨起自己的花容月貌,觉得自己的过失不是别人造成的,谁也不该恨,一切都该归罪于自己的“标致”。如今,贾琏不嫌自己“无品行”还安慰自己: “谁人无错,知过必改就好。”故不提以往之淫,只取她现今之善,进而和她如胶似漆,誓同生死。如此“厚爱”,二姐怎能不感恩戴德呢?因为有这样的心理,到了大观园,她对诸多说自己品行不好的言论更是低头无言了。命运本来对她是不公平的,她却心甘情愿承受着。不管是凤姐的淫威,还是秋桐的咒骂,她一并地承受着。她和众人一样,都在指责自己的过失。这自轻自贱的处世态度,深刻地说明了三从四德的封建礼教,是怎样毒害、扭曲了尤二姐的心灵。
美貌善良的二姐被偷娶做二房,藏在外面不得见天日,本来就是一种不幸,可娶她的贾琏偏偏又有一个王熙凤那样的“贤妻”,于是, “嘴甜心苦,两面三刀”的凤姐便成了二姐命运之舟倾覆的暗礁。俗话说“知主莫如奴”, “明是一团火,暗是一把刀”,家奴兴儿早就把这凤辣子的本性告诉了二姐,然而凤姐一番甜言蜜语使二姐一改最初的坏印象,还以为兴儿是“小人不遂心,诽谤主子”,便将凤姐看做“极好的人”,并认为“知已”。于是乖乖地走进了凤姐设置的圈套。她心痴意软、不辨是非,终于上当受骗。
二姐从宁府到荣府。在宁府,她是被人戏弄的猎物;在荣府,她又成做了被人软禁的囚徒。贾母不喜欢她,众人更是践踏不已。贾琏得了秋桐作妾,在二姐身上之心也渐渐淡了,凤姐也趁机“坐山观虎斗”,借秋桐发落二姐。随身丫环被凤姐换成善姐来折磨她,给二姐的饭食“皆是剩的”。此时,她已怀有身孕,又积郁成病,贾琏请来的胡庸医开下方子,“谁知竟将一个已成形的男胎打下来了”。凤姐趁人之危,叫算命的说是属兔的秋桐冲了二姐,秋桐竟在窗下破口大骂。本来就已奄奄一息的尤二姐,身心再也忍受不住了,夜里她将一块金子吞入口中,便离开了那个让她受尽屈辱和折磨的人世。
尤二姐是《红楼梦》里一个写得很成功的人物。她吞金而逝的悲剧有着个人和社会的双重原因。她外表标致动人,内里心痴意软。她的美貌使她被拉上悲剧的舞台,她的软弱使她扮演了悲剧的角色。然而最终导致她悲剧结局的是那个黑暗的社会。二姐软弱妥协,幻想依靠自己温柔和顺高凤姐十倍,言语行事胜凤姐五分的才和貌,取得贾母的容纳、凤姐的谅解,贾琏的欢心。这是一个善良软弱的女子为自己寻求的一个忍辱苟安的路。然而,在封建主义的桎梏下,无论是三姐的抗争,还是二姐的顺从,都逃脱不了悲剧的命运。这说明吞金而逝,不单单是二姐性格弱点造成的自我戕害。二姐那么软弱,那么依从,封建社会还要吃掉她。何其残酷!这就是曹雪芹塑造尤二姐的典型意义,它比尤三姐的悲剧更具有深刻的思想性和特殊的美学价值。
表现女子受封建社会残害的作品古往今来并不罕见,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书中论述过剥削社会里女子的不幸: “凡在妇女方面被认为是犯罪并且要引起严重的法律后果和社会后果的一切,对于男子,却被认为是一种光荣,至多也不过被当做可以欣然接受的道德上的小污点。”在封建制度下女子是无道理可讲的。在尤二姐身上,虽然存在着自身的弱点,但她毕竟是一个被侮辱被损害被压迫的女子,她的吞金而逝是对黑暗的封建制度的血泪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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