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金桂》文学人物形象鉴赏|分析|特点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红楼梦》里写了一个悍妇妒妇王熙凤,可是作者曹雪芹似乎余意未尽,还要另写一个悍妇妒妇夏金桂,这正如脂砚斋所说,是一种“特犯不犯”的手法。

夏金桂是前八十回中最后一个登场的重要人物。作者让她在第七十九回出现,显然要给她在后几十回中有充分表演的机会。可惜《红楼梦》是一部未完成著作,今天我们分析夏金桂这个人物,也只能凭借这半截的身子,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形象。

夏金桂也是一个“名门闺秀”。她家与薛家原是老亲,门当户对,同在户部挂号行商,非常富贵。合长安城中,上至王侯,下至买卖人,都称她家是“桂花夏家”,种有几十顷桂花,凡宫廷里一应陈设盆景,都是她家贡奉,所以才有这一诨号。这种“皇商”虽然仍具有浓厚的封建性,为皇宫服务,但它毕竟从事商业活动,特别在明清二代资本主义的萌芽开始孕育,它与官场衙门更有明显的区别,这对夏金桂的性格形成起着重要的作用。夏金桂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独生女。她之所以“爱自己尊若菩萨,窥他人秽如粪土;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成为一个性格暴戾、贪婪自私、享乐纵欲的利己主义者,在很大程度上是与这个“皇商”的家庭出身与独生女的文化教养分不开的。曹雪芹从实际情况出发,既写出这一人物的阶级属性,又没有公式化概念化的弊病。她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闺秀”,也不同于王熙凤,是艺术形象中的“这一个”。

夏金桂不是一个无知的女性。她嫁到薛家以后,充分估计了自己的地位和周围的环境:一、她明白自己是来作当家奶奶的,这就不能示弱,“须要拿出这威风来”;二、薛蟠气质刚硬,举止骄奢,若不及时压住他,自树旗帜,就很可能被压被欺,永远成为丈夫的附庸;三、香菱才貌双全,是她不可轻视的情敌,必须除此心腹之患。因此,她从极端自私极端偏狭的心肠出发,采取了一系列有计划有步骤的行动,目的就是降服薛蟠,压制众人。

她的第一步行动是,用一哭二饿、倚娇作媚的手段,先砍倒丈夫的旗纛,使薛蟠“矮了半截”,曲意俯。

第二步行动是,改“香菱”的名字为“秋菱”,一方面迫使香菱屈从,另一方面又向宝钗挑战、示威。

第三步行动是,以宝蟾为钓饵,诱使薛蟠上钩,从而壮大自己的力量,疏远薛蟠与香菱的关系。

第四步行动是,巧施计谋,把镇魇法的罪名栽到香菱身上,逼使薛蟠毒打香菱,使香菱无容身之地,直至酿成干血之症。

第五步行动是,挑拨薛蟠与母妹、香菱与宝蟾、宝蟾与薛姨妈之间的关系,把一家搅得人仰马翻,鸡犬不宁,而她自己却纠聚众人来斗纸牌、掷骰子作乐,啃鸡骨头下酒,说: “有别的忘八粉头乐的,我为什么不乐! ”

夏金桂在自私自利、心胸狭窄、诡计多端、手段毒辣、撒泼骂街等方面都与王熙凤有相似之处,她利用宝蟾虐待香菱也与熙凤利用秋桐害死尤二姐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她比熙凤更放肆,更大胆,更不受封建礼教的制约,更具有打乱封建秩序的“盗跖的情性”。

贾府里的贵族妇女,尽管个性各异,有善恶、文野之分,但她们毕竟都要受“家礼”、“家法”的约束,无论举止、谈吐都要不失“大家风范”。例如媳妇对公婆,就从来不允许顶嘴;姑嫂之间,嫂嫂也要礼让小姑。以王熙凤的泼悍,在贾母、王夫人以及迎春、探春、惜春面前,也只能恭谦温顺,绝无言语冲撞之事。可是夏金桂却不是这样,她就敢于说宝钗“不通”,敢于隔着窗子和婆婆拌嘴,说什么:“谁还不知道薛家有钱,行动拿钱垫人;又有好亲戚,挟制着别人!”气得薛姨妈“身战气咽”,只得说:“这是谁家的规矩?婆婆在这里说话,媳妇隔着窗子拌嘴,亏你是旧大家的女儿!满嘴里大呼小喊,说的是什么!”有一次,薛蟠仗着酒胆,持棍要打金桂,那金桂便递身叫打;一个持刀欲杀时,一个便伸着脖颈叫杀,这就显得“毫无闺阁理法”,使得薛家对她毫无办法,只能由她胡作非为。

中国传统的封建礼教,到了明清时期越来越从根本上发生动摇。所以像夏金桂那样受商人家庭熏陶出来的悍强女子的出现,应该说是时代的产物,也是对新型女性的呼唤,不能视为怪异。她有“叛逆性”的一面,但历史条件决定她还不能发展为资产阶级淑女。

夏金桂在后几十回中应该“大有作为”,尽情表演。可惜她被“腰斩”,我们无从揣测。庚辰本有一条脂批云: “夏日何得有桂?又桂花时节焉得又有雪?三者原系风马牛,今若强凑合,故终不相符,来此败运之事,大都如此,当局者自不解耳。”由此可以猜想,金桂以后的所作所为,都在促使薛家“败运”,丢脸,成为一个真正的“搅家精”。

根据曹雪芹的原来意图,香菱应被金桂虐待致死,这是有线索可寻的。《红楼梦》第五回,宝玉打开金陵十二钗的副册,首页画着一枝桂花,下面有一方池塘,其中水涸泥干,莲枯藕败,后面书云: “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这“两地孤木”,影射一个“桂”字,指夏金桂也。续书作者不明白这层意思,竟写金桂后来想毒死香菱,结果置换药酒,害人反自害,中毒毙命;香菱最后被薛姨妈扶为正室,安享富贵,把一出悲剧改为喜剧,落入“好人有好报,坏人有坏报”的俗套,这真是点金成铁了。但是,我认为也没有必要全部否定续书,把它说得一无是处。例如宝蟾送酒、金桂勾引薛蝌一节,还是符合情理,看得下去。根据金桂放肆纵欲的性格,她在两性关系方面可能也是放荡不羁的。因此,当她失去了薛蟠以后,把情欲投向薛蝌,甚至做出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来,这是合乎逻辑的;同时,在《红楼梦》众多的妇女画像中,作者曹雪芹用浓笔重彩的手法增添一个性放纵的贵族妇女形象,也不能算是多余之笔。也许,夏金桂的胆大妄为,会使王熙凤大惊失色,也会使温情脉脉的封建大家庭大惊失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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