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武步跃 【本书体例】
张鷟(zhuó)
张鷟(660?——740?)字文成,号浮休子,深州陆泽(今河北深县北)人。唐高宗调露中(679),举进士,授歧王府参军、襄乐县尉。开元初(713),因秉性浮躁,放荡失检,被贬岭南。后内迁,为司门员外郎。其小说作品《龙筋凤髓判》、《游仙窟》等俱有名,并远播日本。所著《朝野佥载》一书,主要记载武则天时期的朝野见闻。
周补阙乔知之,有婢碧玉姝艳,能歌舞,有文华。知之特幸,为之不婚。伪魏王武承嗣暂借教姬人妆梳,纳之,更不放还知之。知之乃作《绿珠怨》以寄之,其词曰:“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pīng tíng乒亭)。此日可怜偏自许,此时歌舞得人情。君家闺阁不曾观,好将歌舞借人看。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百年离恨在高楼,一代容颜为君尽。”碧玉得诗,饮泪不食三日,投井而死。承嗣出其尸,于裙带上得诗,大怒。乃调罗织人告之,遂斩知之于南市,破家籍没。
(选自《朝野佥载》)
武则天当政时,右补阙乔知之有个婢女叫碧玉,她艳丽漂亮,能歌善舞,文采也十分出众。知之特别宠爱她,决定为她不再娶高门女子作正妻。当时武氏伪封的魏王武承嗣以暂借碧玉教侍妾梳妆为名,把碧玉留在府内,不放她回去了。乔知之就作一首《绿珠怨》寄给碧玉,诗中写道:“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此日可怜偏自许,此时歌舞得人情。君家闺阁不曾观,好将歌舞借人看。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百年离恨在高楼,一代容颜为君尽。”碧玉收到诗,含泪三日不食,投井而死。武承嗣打捞出她的尸体,看到裙带上乔知之的诗,大为恼火,派酷吏罗织罪名告发乔知之,把知之斩于南市,并抄了他的家,没收了他的财产。
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青年男女建立在情投意合基础上的爱情,基本上都是以悲剧结束的。无数青年生死不渝,以生命捍卫爱情纯洁的故事,使后人流下多少同情之泪。《碧玉》以记实的手法,展现出乔知之与碧玉爱情由产生到毁灭的全过程,对摧残人性、剥夺年轻人相爱权利的封建婚姻制度提出深刻的批判。
乔知之是武则天当政时的右补阙,他对婢女碧玉的爱并非始乱终弃,而是建立在共同的志趣和彼此相知的基础上,具有患难与共的真情实意。当武承嗣借故扣留碧玉时,他明知与碧玉相聚已遥遥无期,但依然心系碧玉,痴情不改。他既未另寻漂亮女子以弥补失去碧玉后情感上的空白,也未攀龙附凤去做高门大户的女婿,而是在前两方面都能轻易做到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寄诗碧玉,表明自己忠贞的爱情。对乔知之来讲,断绝同碧玉的来往有诸多世人求之不得的好处。一可以博得武承嗣的欢心,受到加官进职的褒奖;二可以不受势利之徒因他爱上婢女而对他的讥讽;三可以实现门当户对的婚姻,进而达到夫贵妻荣的“理想”境界。但是,乔知之却毅然放弃这诸多的“好处”,表现出“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高尚品德,若非重情轻利之人,岂能有此深沉而专一的壮举?
碧玉是乔知之的知音,乔知之没因她是婢女就改变对她的爱,她也没有因乔知之是补阙就巴结奉承。她爱乔知之,是因为两人心心相印。武承嗣将她扣留,她却未因此就屈服于武承嗣的淫威,当乔知之寄诗给她表达永不相背的决心时,她就用“饮泪不食三日,投井而死”来报达乔知之的知遇之恩。这表明,碧玉的爱同样是纯洁的、专一的、不容亵渎的。她的死,是对高尚爱情的维护,也是对扼杀这种爱情的黑暗社会的控诉。
武承嗣身为国戚却横行霸道,他欺男霸女,为所欲为,乔知之同碧玉的爱情就是被他活活拆散的。他倚仗权势,草营人命,逼死碧玉,冤杀乔知之,在他的身上,充分体现出封建统治阶级那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强盗逻辑。他是乔知之与碧玉爱情悲剧的总导演,也是历代寡廉鲜耻、丧失人性,害得老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统治者的代表。
小说哀婉动人,情节简单,人物形象鲜明生动。在古代言情小说中,它是深刻揭露现实丑恶的佳作,更是感天地、泣鬼神,以歌咏爱情为主旨的短篇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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