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识·那些年,我做了偷爹贼
胡识
我到家的那个上午,家里空荡荡的。只有瘦骨嶙峋的爷爷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养病,旁边是一只装满脏衣服的水桶。“爷爷,我爸妈呢?”我问。爷爷慢慢地睁开眼睛轻声细语地说:“哦,你回来了,你爸妈一大早就出去下地了,好十几亩田呢。”“十几亩田?爸妈越来越老,为何种的田却越来越多?”我注视着水桶,像纳闷的公鸡盯着喇叭花一样。
喇叭花是一种开在泡桐树上的有着喇叭形状的白色花朵,每年春耕时期,落地的一片白总会洗劫我家的院子。
记得小时候,我常常会为抢一朵精致的喇叭花而和弟弟大展拳脚。那时,母亲便会举起扫帚追打着我说:“你怎么当哥哥的,你吃点亏会死啊?”
“嗯,就是因为会死嘛!”
“还嘴硬,罚你把今天的衣服都洗了!”母亲丢下扫帚,便把满满的一桶衣服塞进我的怀里。
“洗就洗,谁怕谁!”说完,我就捧着水桶摇摇晃晃地朝屋后的池塘走去。
因为那时家里的劳务多而繁杂,所以每次我做错了事,母亲便会罚我做洗衣服、烧菜、下田种地之类的农活。对于母亲的那些刑具,我是比较麻木于洗衣服的,尤其是洗父亲的衣服。因为父亲是个粗心大意的农村汉子,对于身上的零钱从来只主张搜了左口袋而不摸右口袋的。所以每次洗到父亲的衣服时,我总会偷得一些外快。
可洗衣服的“惩罚”终究滋生了我的贪念。从那以后我总会狡猾地想着怎样才能把父亲口袋里更多的钱占为己有。最终我采取的办法是偷钱,也叫做偷爹。
凭着我每天起床比父亲要早的优势,我便拿着扫帚走进父亲的房间里,装模作样地扫地。当接触到放在凳子上的衣服时,我便会以惊人的速度把它带到堂前,麻利地翻着父亲的口袋,抽出一两张小面额的纸币或两三个硬币,紧捏在手上。然后又偷偷地跑进房间里,将衣服放在凳子的边沿上,又故意用身子重重地撞击一下凳子,使得衣服落地的声音比较响亮,与此同时将手上的钱扔到凳子底下。再将衣服捡起放回凳子上,离开房间。等父亲离开家后,我便会跑进房间里捡起父亲那没有看见的钱,最后才开心地将它们装进自己的存钱罐里。
每当父母交不起我和弟弟的学费时,我才会可怜巴巴地将自己的存钱罐交到父母手上。那时,父母总睁大着眼睛问我:“儿呀!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啊?我给你的零花钱,你一分都没有花过吗?” 我点了点头,将流不出的泪水拼命地往肚子里咽。不久,一阵阵潮热伴我成长到今天。
当我再次木讷地挽着水桶出现在父母的眼前时,我看见有那么一朵喇叭花落在了父亲的帽子上。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在不停地敲打着父亲的脑袋说:“老爹啊!如果我还想偷你口袋里的钱了,你还会假装不知道吗?你真的不怕把我养成一个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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