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曲赋文·小游仙》原文与赏析
高 鹗
闻道山中萼绿华,昨宵已驾七香车。
羊郎空负神仙骨,失却东风第一花。
大罗天上会群公,偷饮流霞气似虹。
不道玉阶真个滑,致教臣朔笑儿童。
“游仙诗”兴于六朝,借述 “仙境”以寄托作者情怀。这首诗当作于乾隆六十年乙卯(1795)春天。这年春闱,高鹗考中了三甲一名进士,诗中描绘他和同科及第的“群公”们结伴游春情景,故名 《小游仙》。“小”为暂短,按捺不住的喜悦心情流动在字里行间。
这两首诗在内容上是气脉相通的,诗人通过第一首对羊郎的婉惜慨叹 (其实也是诗人自比羊郎,有着相同的婉惜慨叹) 来衬托第二首写自己的得意兴奋。在写法上,第一首诗人采用了楚辞中 “美人香草” 的比喻手法,他把中举比作自己对理想仙女的追求,借羊郎空有仙骨而失去艳遇良机,来比附自己空有才华而没有能够中榜,只好大发 “望美人兮天一方” 的浩叹。第二首表示追求终于达到目的,飞上 “大罗天” 与 “群公”会聚。一抑一扬,更突出中榜后的得意心情。
“萼绿华”,古仙女,“晋穆帝升平三年降于羊权家。自谓行道已九百年,授权道术及尸解药,亦隐景化形而去,好事者比之九疑仙人萼绿华”( 《零陵县志》)。《真诰》载绿华赠羊权诗云:“所期岂朝霞,岁莫于吾子。”诗人听说山中有仙女萼绿华,所以前一日的夜晚便驾七香车准备第二天前去拜访。“七香车”,以七种香木制成。李商隐《七夕》诗云: “已驾七香车,心心待晓霞。”正与仙女赠诗相合。诗中将名花与仙女揉和一起,巧用典故,旖旎而不轻薄,温情而不艳佻,为全诗紫霞青烟的缥缈幻境更增添了浪漫绚丽的色彩。
第二首起句便不凡,乐融融的音韵更使得激动兴奋之情跃然纸上。数十年青灯积学穷经,一次次落榜失意,终于在“大罗天”上与同科及第的“群公”们相聚。“大罗天”,道家指天之最高层,也就是所谓 “天堂”。诗人与 “群公”偷饮了神仙们所饮的佳酿——“流霞”,气若长虹。晋人葛洪曾记项曼学仙的故事:年而归家,家人问其故,曼曰: “仙人但以流霞一杯,与我饮之,辄不饥渴。”(《抱朴子·祛惑》)故孟浩然《宴梅道士房》有谓:“童颜若可驻,何惜醉流霞。”大家喝得酩酊大醉,面酡身热,踉踉跄跄,歪歪跌跌,天堂的台阶都是玉石砌成,滑如琉璃,“群公”难免一个个东歪西倒地跌了下来,偃俯仰卧姿态万千,天堂中充满了这一群从下界溜来的窃酒贼的笑声。一个“滑”字特妙,是拈连手法,既是“光滑”之“滑”,又粘“滑稽”之“滑”,所以诗人末句自比汉朝的东方朔,因为东方朔是一个诙达多端、不名一行的滑稽之雄,《汉书》中记载:“朔之诙谐,逢占射复,其事浮浅,行于众庶,儿童牧竖莫不眩耀,而后世好事者因取奇言怪语附著之朔。”诗人因得中进士而不无踌躇满志,得意之余,写下了这首佳作。妙手偶得,十分熨贴,令人忍俊不禁。
中举是封建时代莘莘学子们终生最高的攀登目标,科考落榜无异于五雷轰顶,不妨看看高鹗在乾隆五十一年落榜后写的《看放榜归感书》:“又看群仙上大罗,归来抱膝且吟哦。无情白发骎骎长,有路青云望望过。”只好仰对苍穹,“愁深漫展《离骚》读,《天问》从来最渺茫”。
中了进士,便意味着平步青云,是终生难忘的。高鹗自己后来曾回忆当初彻夜不眠盼望喜报从天而降的大喜时日:“盼断嫦娥佳信,更尽。小玉忽惊人,门外传来一纸新。真么?真!真么?真!”(《荷叶杯·闻挹波秋隽事戏书》)此首与《小游仙》可谓双璧,一诗一词,不过此首是真切直率的实写,而《小游仙》则是风趣夸张的虚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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