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重又激荡,疯狂的心灵,——
或者你就像狂暴的浪涛?
和血的泪水,再度流淌,——
或者我的出发受到阻挠?
我能怎么办?远离心爱的人儿,
你无法用手臂将她触及,
我看不到治疗痛苦的良药,
我——是一名祖国的浪子。
我孤零零一人,无比忧郁,
心灵创伤的愈合全无指望,
泪水流淌成一条红色的河流,
风暴正在河床深处悄悄酝酿。
我已变成你道路上的一粒微尘,
可是你千方百计要离开我,
莫非你是石心堆垒成的高山,
或是在高空中闪烁的飞雪?
白雪皑皑的陡峻的悬崖,
强盗似地挡住了我的道路,
难道我如此匆忙地寻找爱人,
却无法攀越那峭壁一堵?
在险峻悬崖的峰顶之上,
我看见一串浓重的云彩,——
或许是你披散开长发,
在故乡的隐僻处悄悄啜泣?
尤努斯的心儿已经被征服,
我在途中——故乡在何方?
我不知道——你是否健康?
夜晚你潜入尤努斯的梦乡。
(元无名译)
【赏析】
土耳其诗人尤努斯·艾姆莱是13世纪的行吟诗人,他的哲学观点属于苏菲派泛神论。该派认为真主是绝对的、超自然的、唯一的精神实体,整个宇宙是真主的源泉的溢出,真主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你重又激荡,疯狂的心灵》表面上抒发的是诗人对爱人的思念,其实这首诗表达的是诗人对先知穆罕穆德及真主的赞美。
《你重又激荡,疯狂的心灵》全诗共七节。第一小节就直抒胸臆,把先知比为狂暴的大海,表明真主在诗人心中激起了巨浪。其实,把真主和先知比作大海在伊斯兰教诗歌中比比皆是。出生在马格里布的贝贝尔人,伊斯兰教文学史上著名的大诗人舍赖弗丁·蒲绥里也在他脍炙人口的诗篇《先知的斗篷》中把穆罕穆德比作汹涌的大海。再加上诗人流淌的泪水中都饱含着鲜血,可见诗人对真主的情之深爱之切了。在第二节中,诗人把真主比作可望而不可及的恋人,不仅是这种深情的延续,也是苏菲派教义中神爱论的具体体现。而这种神圣的、真实的却又难以达成的爱,使得诗人无比痛苦,甚至连治疗这种痛苦的灵药都难以找到。苏菲派还习惯于把现世生活比喻为旅店。他们认为,人生在世犹如旅客在外漫游,他必须寄宿在旅舍,但是旅客总是期望结束旅居生活,返归祖国,即家乡。苏菲派所讲的家乡,就是真主。渴望返归家乡而不得,诗人只能孤零零一人,在无比的忧郁中,任凭含血的泪水流淌成一条河流。到诗的第四节,诗人的着眼点已经不仅仅是诉说自身的痛苦,而扩展到了“你”,即真主身上。从表面上看,诗人似乎是在向真主抱怨,抱怨真主铁石心肠冷酷,如同高空中的飞雪一般难以捉摸。其实,在第四节一开始,诗人就已经表明了心志,心甘情愿成为追求真理的道路上的一粒微尘。艾姆莱十分中意把自己比作道路上的微尘,在他的另一首名诗《我的眼神充满爱情》中,也有“尤努斯,你将成为苏菲派圣路上的微尘”的诗句,以表明自己愿意为追求真理而献出一切,这种心情,在《你重又激荡,疯狂的心灵》中,也是一样的。另外,诗人把真主称为“你”,就如同在跟真主面对面地谈话,在真主面前诉苦,这本身就拉近了真主和人的距离,使得真主由畏惧的对象变成了爱的对象,以表明人与真主的亲近程度。
真主的难以捉摸本来就已经让诗人感到痛苦,再加上追寻的道路上的艰难困苦,这就更加使得诗人忧郁了。白雪皑皑的悬崖,成了诗人无法超越的障碍,诗人在悬崖面前的愤怒以及绝望似乎也变得可以理解了。然而,即使是在这样的绝望中,看到悬崖顶峰的云彩,诗人想到的是爱人披散的长发,这表明诗人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心中的爱人——全能的真主,他甚至担心真主在彼岸的世界并不快乐,因为等不到诗人而悄悄啜泣。在诗的最后一节,诗人大方地承认,自己的心早已被征服。但是,他也表明自己仍然在征途中,仍然在寻觅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寻觅的目标,彼岸的世界,一切人的最终的故乡到底在哪里。他只能悄悄地希望,希望在梦中与真主相会。艾姆莱对真主的诚挚的情感,在这首诗中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董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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