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论诗的传统习惯,名词算实字,一部分的动词、形容词也可以算实字,其余算虚字。其间很难有明确的界限。不过也有原则,如果一句诗没有一个虚字,是很难成立的。因此,实字用得多,就显得厚重,虚字用得多,就显得飘逸。实字用得多,往往使读者需要用心体会, 虚字用得多,就使读者可以一目了然,不愁费解。但是实字用得太多,流弊是沉闷,虚字用得太多,流弊是浅薄。要能尽管多用实字而无沉闷之弊,尽管多用虚字而无浅薄之弊,那就是工夫到家了。
现在举一首虚字用得多的唐诗如下:
江汉曾为客,相逢每醉还。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何由不归去?淮上有青山。(韦应物)
这首诗里的“曾为”、“相”、“每”、“后”、“间”、“如”、“已”、 “何由不”、“有”都算虚字。按比重说,已经占得够多。但由于诗意流转有情,所以并没有浅薄的流弊,反而觉得深厚。这样看来,诗的厚薄,在乎命意如何,在乎含带的情感如何,也不能专在虚实字的多少上计较。不过初学作诗,虚字太多的病是容易犯的。与其虚字太多而 流于浅薄,还不如实字太多的病容易矫正。
作文靠语助字来达意,已经不是好办法。作诗更不相宜。不但语助字像之、乎、者、也等类不宜用,即虚字也以少用为是。可是在全句都用实字之中,插入一个虚字作为斡旋的枢纽,又不但不妨碍气势,而且增加气势。 例如《石林诗话》所举出的杜诗:“江山有巴蜀,栋宇自齐梁。”用一个“有”字,一个“自”字,就把远近数千里、 上下数百年的感慨都烘托出来了。
唐人也偶然有故意用语助字入律诗而取其别致的。明代杨慎举出王维的“畅以沙际鹤,兼之云外山”,及孟浩然的“重以观鱼乐,因之鼓枻歌”,认为并不酸腐。可是宋人效颦,以致有“且然聊尔耳,得也自知之”,“命也岂终否?时乎不暂留”,这样的句子就丝毫不美而徒嫌丑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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