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沈园》》赏析与诗词背景故事解读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陆游《沈园》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陆游《沈园》

据说当年陆游走过的桥已经成了历史遗迹,它位于绍兴市都昌坊路南侧。这座桥全长10米,宽约3米,是一座南北走向的小型石拱桥。原来的名字叫做“罗汉桥”,后来因为陆游吟咏过它,便被当地人改名为“春波桥”。说实在的,就名字本身而言并不算美,比起断桥来更是差得远了。如果非得从诗词里挑字取名,我宁愿它叫做绿桥,哪怕取沈园的“沈”叫做沈桥,亦或者取唐婉的“婉”字叫做婉桥呢,也不失其婉约精巧。

不过如果说这世上还有比桥更耐得起风吹雨打的事物话,那就只剩下故事了。因此如果有一天我也去那座桥上走一走,看见了一千年前陆学士见过的那瞬间的春光,我也是宁愿相信这个桥真的叫做春波桥的。

很显然,在很多年后,当陆学士垂垂老矣,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桥上的时候,记忆就像突然被打开的阀门里流出的水一样奔腾不息。那个女人去世很久了,但是每当他来到这儿,仿佛她还在,他还记得她的笑容呢,他还记得曾经在这座桥上发生的事呢,他们曾经一起来游园散步,共赏春光,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昔日的欢乐更衬托了如今的落寞,他已经老了,而回忆只能徒增他的伤心。

这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陆游,如果不是他跟唐婉之间的曲折伤感的故事,我们对陆游的了解大概只停留在中学时学过的那首诗“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吧!铮铮铁骨的陆游,满腹无法实现的理想的陆游,在此时不过是一个在爱情面前无能为力的普通人而已。

婆媳关系难以相处看来由来已久了,不仅是现代女性的头号难题,也是古代女性的头号难题。只不过古代的男人不像现在一般容易夹在两边做受气包,因为在母亲与媳妇儿之间,母亲代表着某一种权威,在丈夫和妻子之间,丈夫也代表着一种权威。因此无论触犯了哪个权威,女人只有乖乖被扫地出门的份儿。有什么办法呢?

即使豪气干云如陆游,面对陆母的刁难,也是无计可施。史料上说,陆游和唐婉婚后“伉俪相得”、“琴瑟甚和”,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恩爱夫妻。不料作为婚姻包办者之一的陆母,以命相克翁姑为由,不容儿媳,硬逼儿子休弃唐氏。陆游百般劝谏、哀求,均遭斥拒。于是,陆游为应付其母,将唐婉置于别馆,时时往来,被其母发现后断然隔绝,终于在婚后三年被迫仳离。后来陆游另娶王氏为妻,唐婉亦改嫁同郡宗子赵士诚为妻。

我不敢猜陆游后来对王氏怎么样,但是陆游留下的诗词每当提起唐婉都哀痛欲绝,而且每隔一些年月就要伤怀一番,这种伤悼之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一直到死。

我也不敢猜陆游在同意离婚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或许他以为离婚可以做缓兵之计使,距离和时间会令他的母亲改变心意;或许他以为时间终会淡化一切,既然无缘厮守,长痛不如短痛;或许他以为他们可以互相遵守诺言,即使不能一起生活也能做到一辈子心心相印。但是事实变化太快,转眼间他的母亲就又给他挑了一门亲事,转眼间唐婉就嫁给别人了。

但闻新人笑,谁知旧人哭。如果各自没有再结婚,说不定这也是一种凄凉的完美呢,说不定时间真的能将这种生别离淡化成一阵浅浅的惆怅,等到各自心上的烙印淡去了,还是能够爬起来继续上路接受命运安排的新归宿的吧。只可惜一切来得太快,命运在他们旧伤未去的时候,又给狠狠地补上一刀。这玩笑开大了,有点太欺负人了,连一点遗忘愈合的时间都不留给他们,何其残忍。

爱情是件很奇怪的东西,即使分手了,彼此的爱情还能拖着长长的尾音,不管是悲伤也好,怀念也好,怨恨也罢,总能余音绕梁一阵子的。一段感情真正的结束应该是另一段新恋情的开始吧,直到这个时候,前一段才算是死绝了。

而刚刚被迫分开的两个人怎么能接受世事转化得那么快?也许他们还曾经约好,离婚几个月之后就私奔,或者陆游也曾要求唐婉稍微忍耐一下,他很快就会说服母亲,假以时日就来接她回去云云,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毕竟他们是深爱着的。双方的再婚使这一切变得渺茫,此生再在一起的希望趋近于零了。

一别十年,又是十年。

直到他再一次看见她。她已经成为另一个人的妻,在别人的怀里受着呵护,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她送来一壶酒,不知道想表达什么,也许只是叙旧罢了。却将他的心湖一下子搅得又碎又乱。

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她原本是他的,她原本该是他的,她曾经确确实实是他的——而她不再是他的了。也许他恨过母亲,恨过命运,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在文字中光明正大地表达过。“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他怨恨母亲的棒打鸳鸯,他也对她此刻躺在别人怀里这个事情表示失望和伤心。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然而君心何在呢?

男人在这个时候总是可爱的,就像那个懦弱固执的焦仲卿,被迫与刘兰芝分开之后再见面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恭喜你呀,听说你攀上高枝儿了。”浓浓的妒意毫不掩饰,却极其令人欣慰。就是这般的小肚鸡肠才让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在意你呀!一个是小府吏,一个是倚剑书生,却都是一般幼稚,令人心疼。唐婉也必是疼了的,不然哪能写出那样令人心碎的词句来?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语斜栏,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世事已变,你我早已天各一方,尽管在旁人眼里我看着还算幸福,然而一来确实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二来我心中悲苦又有谁人知道?作为一个妇人,我的这些九曲回肠的心思该怎么说呢?只能在每个失眠的夜里望着窗外阑珊的夜色独自垂泪罢了,平常怕人询问,也只能勉强装出笑颜——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

原来君心一直似我心。

也许这次陆游的一阕词成了唐婉的催命符,也许唐婉的身体确实早已油尽灯枯了,没多久,她就去世了,只留下了无尽的欷歔。

陆游这一辈子都在怀念她,想念她,不停不息地,一直到他八十多岁的时候,还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来到沈园墙外眺望她的影子,一直到他临死的那一刻还做梦梦见她。从他断断续续的词作可窥见端倪。

这样也好,尽管他有他的家国责任,门第责任,不能效仿那个自挂东南枝的焦仲卿,跟着刘兰芝一起殒灭,但是至少他用一辈子的时间证明了一件事:有的爱确实是可以持续一生的,而且永远新鲜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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