囝
顾 况①
囝生闽方②，闽吏得之，乃绝其阳③。为臧为获④，致金满屋。
为髡为钳⑤，如视草木。天道无知，我罹其毒⑥。神道无知，
彼受其福。郎罢别囝，吾悔生汝。及汝既生，人劝不举。
不从人言，果获是苦，囝别郎罢，心摧血下。隔地绝天，
乃至黄泉，不得在郎罢前。
【注释】
①顾况（约730—806后），字逋翁，苏州海盐（今属浙江）人，自号华阳山人，是唐大历至贞元年间的一位著名诗人。有《华阳集》。
②囝（jiǎn）：闽俗呼子为囝，父为郎罢。
③阳：男性生殖器。
④臧、获：古代对奴婢的贱称。
⑤髡、钳：古代刑罚，去发为髡，用铁束颈为钳。
⑥罹：遭受。
【诗本事】
原诗序云：“囝，哀闽也。”唐代闽中官吏。常取幼童作阉奴。本诗中揭发的，正是闽吏这一残忍罪行。
【赏评】
顾况此诗仿《诗经》而作，《诗经》贵在讽喻，本篇亦旨在讽喻。这首诗可分两部分来赏读。从首句至“彼受其福”，为第一部分，叙闽吏残害儿童事，诗人从“囝生闽方”写起，感人至深，一出生便被闽吏抓走，断绝了阳根，培养他们做“致金满屋”的工具，但闽吏却根本不把这些“摇钱树”当人看，“如视草木”。“囝”在万般凄惨下流泪说出了“天道无知，我罹其毒。神道无知，彼受其福”的怨愤之语，这是对天、神的控诉，也是对现实社会的控诉。第二部分从“郎罢别囝”句始至诗尾，为诗人缘事虚构的“郎罢”与“囝”的话别场景，读之摧人心肝。郎罢说：“当初就不该生你，等生了你别人又都劝我不要养你，我后悔没听别人的话，现在果然吃了苦头。”囝说：“儿子现在要走了，以后不能在郎罢跟前了，心里面痛苦得像在滴血，从此我们就如同天地一般永远隔绝不能相聚了，只有在黄泉路上再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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