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涛
平临云鸟八窗秋,壮压西川四十州。
诸将莫贪羌族马,最高层处见边头。
薛涛独居浣花溪40余年,尽管晚景凄凉,但她并未将视野局限在个人的小天地,没有忘怀现实和国事,在她死前二年,即文宗大和四年(830),李德裕任剑南西川节度使,在成都府治之西建筹边楼。翌年秋,薛涛有感作是诗。
李德裕建楼之由,《新唐书》盖有记载:“蜀自南诏入寇,……遇隙而发,故长驱深入,蹂剔千里,荡无孑遗。今瘢夷尚新,非痛矫革,不能刷一方耻,乃建筹边楼。”又《通鉴》载:“德裕至镇,作筹边楼,图蜀地形,南入南诏,西达吐蕃。日召老于军旅、习边事者,虽走卒蛮夷无所间,访以山川、城邑、道路险易,广狭远近。未逾月,皆若身尝涉历。”可知筹边楼不仅供观览之用,还与西川军事首领谋略边事有关,反映李德裕拳拳爱国之心。
“平临云鸟”,极写筹边楼之高,它与“云鸟”相平。在天高气爽之秋日,诗人登楼远眺,更显四望宏阔、气象万千。张篷舟《薛涛诗笺》据此诗“八窗秋”之秋字,断言李德裕建楼时间为大和五年(831)之秋,从而否定《新唐书》及《通鉴》之说,我以为不妥。“秋”,非为建楼时间,而为涛登楼观赏之日。第一句从空间写楼之高耸入云,第二句“壮压西川四十州”,从广阔的地域来烘托楼之“壮”,重在突出“壮”字,再加一个“压”字,就把高楼巍然屹立、雄伟壮丽的景象全方位地描绘出来,侧写李德裕防边御敌的雄才大略。
但下句并非紧承前意,而是忽地陡转,另辟新意,告戒“诸将莫贪羌族马”,此出人意表的抒写,似为无根之木,背离诗之主旨,而实有其现实性、针对性。据《旧唐书·党项羌传》载:“大和。开成之际,其藩镇统领无绪,恣其贪婪,不顾危亡,或强市其羊马,不酬其值,以是部落苦之,遂相率为盗。”可见边将贪婪残暴,恃强凌弱,掠夺少数民族人民的牲畜,致酿成边祸,不可收拾,时亦有之。诗人深谋远虑,以此着笔,是更深一层的写法,显见其见地不凡,这哪像出自青楼女子之口,简直是具有政治家的眼光!钟惺赞曰:“教戒诸将,何等心眼,洪度岂直女子哉,固一代之雄也!”(《名媛诗归》)
末句总收回顾,点明告戒之由。“最高”与首句“平临云鸟”应照;而“边头”又紧承第三句之“羌族”,除暗写楼高外,主要说明蜀地距羌地极近,“凡虏之情伪尽知”,因而易生掠夺之心,故诗人深以为虑、为戒。《四库全书总目》曰:“其托意深远,有鲁厘不恤帏,漆室女坐啸之思,非寻常裙屐所及,宜其名重一时。”
全诗叙述与议论结合,前二句着力叙写,后二句重在议论,言直而意远,诗情跌宕,寄慨良深,令人一唱三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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