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出守桐庐道中十绝(其八、其九)》古诗赏析与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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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仲淹

素心爱云水,此日东南行。

笑解尘缨处,沧浪无限清。

沧浪清可爱,白鸟鉴中飞。

不信有京洛,风尘化客衣。

范仲淹被宋人称为“天地间气第一流人物”(朱熹语)。他忧国忧民,直言敢谏,为此多次获罪受贬。宋仁宗明道二年(1033)就因为谏止仁宗废郭皇后一事被贬任睦州(治所在今浙江建德)太守。作者在离开京师赴睦州经桐庐(属睦州)道上时,作为“迁客骚人”(《岳阳楼记》)写下了十首五绝。现选析其八、其九两首。

作者虽遭贬谪,但并无消极颓丧之意。他已把个人的荣辱升降置之度外。其八抒写的就是这种高尚、坦荡的胸襟。桐庐道紧傍富春江,这一带风景绝佳,正如南朝梁代吴均《与宋元思书》所描绘的:“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返。”诗首句直写自己原本就有“素心爱云水”之情。“素心”指一种纯朴的心地,一种高洁的情操,之所以“爱云水”,因为“云水”亦纯洁无垢,正与“素心”相契合。易言之,作者在“云水”中能发现精神寄托之所。因此,当作者“此日东南行”于桐庐道上,看到了清澈的富春江水,不能不感到由衷的喜悦。后两句诗采取跳脱的手法,省略了自己中途停车、下车、走向江边等琐细过程的交待,直接落笔到自己已伫立水边:“笑解尘缨处,沧浪无限清。”“尘缨”指沾满征尘的帽带,“沧浪”指澄碧的江水。一个“笑”字是作者“素心爱云水”的形象化。他高兴地摘下帽子,要借“无限清”之江水洗洗干净,后两句暗用《孟子·离娄上》孺子歌之典:“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而孔子乃借题发挥说:“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逃)。’此之谓也。”作者以沧浪之清水濯其缨,亦正寓有尽管遭贬谪,身遭“侮”,但其决不“自侮”,决不“自作孽”,仍要保持自己的高洁节操之意,其“素心”是不会因贬谪而受污染的。此诗先抒怀,后写景,景中又寓有深意。

与其八相比,其九则是先写景,后抒怀。此诗首句承上诗尾句之意,对沧浪之“清”再作具体描绘。富春江“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这是前人以散文笔法直写“沧浪清可爱”处,诗人则采用隐喻手法:“白鸟鉴中飞”,即水上白鸟之倒影清晰无比,如同在明镜中高飞;而鸟白水碧相映,色彩鲜明,亦增添了沧浪之“可爱”。作者处于这样的“天下独绝”的“奇山异水”之地,乃借景抒怀:“不信有京洛,风尘化客衣”。这两句反用晋代诗人陆机《为顾彦先赠妇》“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之典。陆诗写洛阳羁旅风尘之苦,亦含污浊的环境可改变人的品格之意。而范仲淹则“不信”风尘能染污客衣,即恶劣环境能改变人的忠贞之志。这种忠贞之志就是其于千古佳作《登岳阳楼记》中所推崇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的“古仁人之心”。诗人对坚持自己的忠贞之志显示出高度的信心与决心。于是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诗人自我形象跃然纸上!

这两首五绝,皆写“沧浪”之清,主旨不在写景,而是借以表白自己谪官时之“素心”不改,显示出高尚的品格。二诗语言质朴而不浅俗;因巧用典故,而具有渊深典雅之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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