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
诗界千年靡靡风,兵魂销尽国魂空。
集中十九从军乐,亘古男儿一放翁。
这是论诗七绝。作者在诗末自注:“中国诗家无不言从军苦者,惟放翁则慕为国殇,至老不衰。”
陆游,自号放翁,是南宋爱国诗人。他处在民族矛盾极其尖锐的情况下,以强烈的爱国热情写了大量诗篇,唱出了时代的最强音。为了抗金复国,他曾入蜀从军,驰骋疆场,对从军作战有切身的感受。反映这时期经历的诗篇大都涉及从戎卫国的主题。这是他“六十年间万首诗”中最具光彩的一类作品。而他的其他时期的作品,也都具有爱国的情调。所以,读陆游诗集,很自然地会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爱国激情,看到作者为国捐躯的巨大决心至老不衰。这与诗歌史上多言从军艰辛恰成鲜明对比。正是在这方面,引起了梁启超的特别注意。
诗的开头两句先发议论,说自古以来诸家总是在作品中表现从军之艰苦与悲凉,其格调是低沉的,根本唱不出高昂的调子。而这所产生的社会效果是不好的,因为在极其复杂纷繁的环境中,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倘若从军作战的精神(兵魂)消失了,那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存在(国魂)也就岌岌可危了。基于这种认识,诗的三、四句转入对陆放翁集的评价,着重指出其中十有九篇是以乐观情调、昂扬精神表现从军作战,保卫祖国,显得特别可贵。可以说,陆游是自古以来气宇轩昂的男子汉大丈夫。“亘古”,即远古以来。
读这首诗时,对于诗末的自注不可过于拘泥。“中国诗家无不言从军苦者”是就大致倾向来说的,并非说自古以来没有表现乐观情绪的边塞诗。唐代的边塞诗的乐观基调就是一例。“汉唐……魄力究竟雄大,人民具有不至于为异族奴隶的自信心,或者竟未想到”(鲁迅《坟·看镜有感》)。即使如此,在唐代边塞诗中,也有表现边塞艰险,调子低沉的作品。那么,汉唐以外的时期,“言从军苦”就不足为奇了。梁启超从国家兴亡的角度来考察,敏锐地意识到“国魂”与“兵魂”的密切关系,独具慧眼地从陆游的诗集中挑出这一点,既作评价,又借题发挥。这对针砭当时诗坛的浮靡不振,显然也是很有启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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