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仲参
万雉云边万马屯,筑来直欲障胡尘。
谁知斩木为竿者,只是长城里面人!
这是一首咏史诗。秦纪,史书中记载秦国历史的篇章,如《秦本纪》、《秦始皇本纪》等。近体小诗咏史,以选点集中、论断翻新为上乘。短短四行诗,不能对历史事件的意义、历史人物的功过,作全面论析,只能截取一点,明白断案,发超常之议,醒人耳目。秦始皇筑长城,修驰道,一文字,销锋镝,焚简策,坑儒生……孰功孰过,史家文士纷议不休。唐章碣《焚书坑》,以“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讥讪秦皇焚书之徒然,集中在焚坑等人们熟知的史实上,作出明确断析,很能激起读者共鸣。胡仲参这首诗,把视点聚向长城。焚坑之残暴易见;长城,本为阻遏关外异族入侵,人们指责它劳民害物,却未否认过它的功用。此诗一反常人通见,对长城有无保卫秦政权的作用,投以尖锐的嘲讽,表明新颖的见解。
万雉云边,言长城连绵不断、高耸入云。雉,此为量词,古时城墙,长三丈高一丈为一雉,万雉,言绵长。云边,挨近云霄,言高峻。万马屯,从长城雄视关外的气势讲,像万匹战马排列在那里;三字使无生命的长城变为活跃,好像瞥见万千战马踢蹄喷沫,昂首振鬣!首句描写,极状长城之耸峙横亘,气吞胡虏。次句兼有叙议,直欲,就是想,筑长城的目的就是想阻挡异族侵入。二句写足人们对长城的俗常之见。第三句以“谁知”作勾勒,使全诗意念一跌转。“斩木为点,揭竿为旗”,推翻秦王朝的并不是长城以外的“胡尘”,而是中原内地的民众!如此论析,符合史实,新警有力,使全诗闪出睿智的光芒。
四句诗紧扣题目正写,但是它另有不言的旁涉之义在诗外,这是好的咏史诗,妙在离合之间,妙在今昔有所牵合的高明之处。诗人咸淳初年前后在世,时宋蒙划江为界,忽必烈称大汗于开平,常率骑突入江南;宋以贾似道平章军国大事,对外闇于用兵,对内实行高压,农民起义士兵反抗不断发生。诗人意识到,外侵内叛,宋亡在即。援秦亡史实以警告当政,遂使这首小诗有了介入现实的意蕴。中国传统的议而不仕的士人,冷眼察世,每有卓见。胡仲参嘉定间赴试不售,“纵今厌踏红尘路,多在山间少在家”,浪迹频年,终蹇遇合,小诗议史,未忘现实,言辞清挺而含有机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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