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成己·江城子》原文赏析
东园牡丹盛开,二三子邀余饮花下。酒酣,即席赋之
水南名品几时栽?映池台,待谁开?应为诗人、着意巧安排。调护正须宫样锦,遮丽日,障飞埃。
晓风吹绽瑞云堆,怨春回,要诗催。醉墨淋漓,随手洒琼瑰。归去不妨簪一朵,人也道,看花来。
牡丹、酒、诗人,三者交欢,其乐融融,乃人间之胜事。咏牡丹,有谪仙人李白《清平调词》三章光耀诗坛,不过,那是奉帝王之命,下笔总得有所顾忌。本词写得逍遥自在,人与花心扉互叩,亲切晤谈,家常味儿颇浓。
展现在我们面前的牡丹,不以“国色天香”自矜,朴素,文静,妩媚,灵巧,略带一点幽怨。她无意于宫廷、上苑,一心要为诗人开放。“着意巧安排”,示其情深意笃,还会卖点小关子,耍点小调皮。“怨春回,要诗催”,说她刚刚含着露珠、披着朝霞开放,就想到春将归去,担心不能长久地陪伴诗人,于是凄惋而热烈地祈求:诗人啊,请用诗的精神扬我神彩,请用诗的甘霖葆我青春吧!当然,也有“撒娇”的意味:假如没有好诗,咱就开一半、留一半啦!纯然是天真、娇弱而自恃貌美的少女的口吻。
诗人亦是“情种”。开头两句设问:“几时栽”?“待谁开”?分明是明知故问,得意得有点飘飘然。他就是要逗出牡丹的甜蜜蜜的表白——理应当为诗人着意梳妆、适时开放啊! (“应为诗人”句,既可读作牡丹的心声“理应是……”,又可读作诗人的揣度“大概是……”,亦此亦彼,顿生许多情趣。)事实证明,牡丹等对了,等到了千金难易、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知音。他不但善于“调护”,用华贵的宫锦为幄幕,遮灼照,障飞尘,保护牡丹的生长;而且更给予精神上的扶持,“醉墨淋漓,随手洒琼瑰”,以瑰丽的诗篇来滋养牡丹的品格、情操和神韵。
请注意,这里的牡丹和诗人,不能视为一般意义上的情侣,他们的关系有更为深广的内涵。这是一种来自生活原野的生气的交流,一种充实而有光辉的美的契合,一种自然淡泊的人生情趣的映照,一种智慧对于智慧的理解,一种才能对于才能的互补,一种漫漫征途上的手与手的搀扶,……概而言之,这是友谊的“诗”,这是经纬人生的“缕”。
段成己为正大间进士。元初,世祖召为平阳儒学提举,坚不赴任,与兄克己避地龙门山中。世事沧桑,人生去就,使他更热切地寻觅着相知,呼唤着友谊。
他在牡丹身上找到了某种寄托。
他要与牡丹同住。故在本词的结尾,恋恋不舍地吟诵道:“归去不妨簪一朵,人也道,看花来。”花期有限,花魂不老,他不会感到寂寞无着的。况且,除“邀余饮花下”的“二三子”外,惜花、护花、看花的同志并不在少数。刘禹锡有言:“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元和十年自朗州召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人情虽有冷暖,但大抵上总是向着美好、向着纯真的。当大伙儿都以“看花”为自豪,都神秘而亲切地叩问花之消息的时候,春天还会远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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