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条心境外,兀坐独参禅。
萝月明盘石,松风落涧泉。
性空长入定,心悟自通玄。
去住浑无迹,青山谢世缘。
这首诗赞咏了禅师晖上人高出尘表、清峻飘逸的禅风禅骨。禅宗,以追求自我精神解脱为人生哲学的核心,向往一种自然澹泊、清净高雅的生活情趣。他们尤其注重从大自然的陶冶欣赏中获得解悟。诗中首联就是写晖上人在独坐亭里参禅入定的情景。“萧条”,既指其参禅环境的清幽,又指其性情的闲逸。在这深山幽谷之中,晖上人摒除一切尘思杂念,以“心”去观照感悟着世间万物。在禅宗看来,大千世界无不是本心的产物,“心量广大,遍周法界”,外部的一切都是虚妄。“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涧,草木丛林,恶人善人,恶法善法,天堂地狱,一切大海,须弥诸山,总在空中。”而这个“空”,正是人的本心,本心“犹如虚空,无有边畔”。( 《坛经·般若品第二》)因此,南宗特别强调 “净心”,只有心绝妄念,不染尘劳,“心物皆空”,才能入定。而晖上人正是在这种境界中入定的: “萧条心境外,兀坐独参禅。”
颔联写晖上人入定后达到的“物我俱忘”的禅境。清冷明洁的月光似水似雾,从稀疏飘拂的藤萝中泻入大地,天地间一片澄明寂静。她照透了巉岩盘石,也照透了禅师的躯体。此时此刻,你已分辨不出哪是月华、萝影,哪是禅师、盘石,只有意念化作月光、化作松风,弥漫在千山万岭,吹拂着清涧幽泉。动,恰恰反衬了静;人,恰恰反衬了无人。宇宙空寂,身心两忘,只有内心的宁静和与天地融为一体的人生的永恒……。禅师达到了这种境界就能“顿悟” 了。
但是,这种心灵的虚明澄静并不是那么容易一蹴而就的。人们生活的世界并不是真空,尘世俗氛、苦难烦恼会不时向人们提出种种问题,或令人困惑,或令人喜悦,或令人恐惧。人、自然、社会扭结在一起,只有禅定的沉思冥想,才能把人引到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而只有进入了物我交融的境界,才能在下意识里进行大跨度的跳跃性的非理性思维活动,这种非理性思维活动在某一点突然受到触发而升华,脑海中出现了一片醇白,这便是空心澄虑、本心清净的最高境界,刹那间,超越了一切时空、物我、因果,世界混沌一片,不可分辨,既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身从何来,它像老庄“嗒焉丧我”的状态,人与宇宙同样成为永恒,所以诗中说晖上人 “性空长入定,心悟自通玄”。
然而,这位禅师不但能在独坐静思中参悟到永恒,具有高妙的禅定功夫,而且是一位能随性适意、来去无踪的浪游僧人。“去住浑无迹,青山谢世缘。”禅宗发展到中晚唐时,已一反早期佛教的禁欲苦修,开始追求一种“适意”的生活情趣。我心即佛——心本清净——依心行动——适意自然,这是一种更高境界上的参禅悟道,一旦悟了道,你就可以放开手脚,随心所欲。《大珠禅师语录》卷下引慧海答问:“曰:云何得解脱?师曰:本自无缚,不用求解,直用直行,事无等等。” 因此,僧人们不再独处幽室、闭门思过,而是寻幽觅胜,啸傲山林。只有这样,才能在任何境界中都充分解脱、超然与旷达,才能使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一花一鸟为无上境界,才能从大自然的秀丽中获得心灵的永恒的愉悦。
晖上人正是这种与青山白云融为一体,来去无碍的方外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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