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相鼠》是《诗经·鄘风》中十分著名的一首。它和《诗经·魏风》中的《硕鼠》一起象两把犀利的匕首,无情地刺向腐朽没落的统治阶级,放射着现实主义的光芒。
《硕鼠》把剥削阶级比喻为贪得无厌的大老鼠,矛头指向残酷的剥削制度。面对统治阶级的敲骨吸髓,诗人只不过“逝将去汝”,梦想到一个没有剥削的“乐土”上去过美好自由的生活。这种“乌托邦”式的幻想既反映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又反映了他们对残酷剥削的无可奈何。与之相比,《相鼠》则大大前进了一步,矛头所指,是统治阶级的腐朽糜烂生活,指出他们连可憎可鄙的老鼠都不如。这就把对统治阶级的认识加深了一步。不仅如此,该诗作者不是消极地逃避现世,而是强烈地咀咒统治阶级“胡不遄死”。这种积极面对现实的态度酝酿着人民的反抗,一个火星,便会引起一场燎原大火的。就以上两点来说,《相鼠》比《硕鼠》的战斗锋芒更加灼人。
《相鼠》的主旨是什么?《毛传》认为:“《相鼠》,刺无礼也。卫文公能正其群臣;而刺在位承先君之化,无礼仪也”。《诗经直解》一书作者陈子展先生认为:“《诗序》首句是。其续申之词,卫文公云云,此羡词,衍说。”这个意见是对的。《鲁诗》却有别解,说该诗是“妻谏夫”。王先谦云:“《白虎通·谏诤篇》:‘妻得谏夫者,夫妇一体,荣耻共之。’《诗》曰:‘相鼠有体,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此妻谏夫之诗也。是《鲁诗》以此为谏夫,与《毛序》义异。所称夫妇、当时必实有其人,古义相承如是,持久而名不可考耳。”这纯属穿凿。试问,妻子谏丈夫难道会达到咀咒他赶快死掉的地步?
“刺无礼”的“礼”是一般的礼仪吗?不是。《毛传》一段话给了我们能做出准确解释的回答。“虽在尊位,犹为暗昧之行。”说白了就是淫乱。”万恶淫为首”,中国人对此看得比什么都严重,难怪反复咀咒淫乱无度的当政者赶快去死。不难看出,这里的“礼”显然指的是伦理道德规范。奴隶主阶级也好,封建地主阶级也好,总是以动人视听的道德说教愚弄人民,自己却恣意纵欲,过着荒淫无耻的糜烂生活,这一点《相鼠》的作者是十分清楚的,痛骂他们禽兽不如,表明了人民群众道德品格上的优越。
王世贞认为这首诗在艺术上“太粗”,陈子展先生也有同感,笔者不敢苟同。其实,此诗在艺术上也是很有特色的。
强烈的现实主义是它的最显著特征。它是《诗经》现实主义长河中一朵耀眼的浪花。这一特点表现在三方面。
第一,直面现实,敢于猛烈抨击上层统治者的劣行。
第二,语言简朴,通俗易懂。全诗无一藻词丽字。纯乎是一群群百姓坐而论上,直抒胸臆,一吐为快,毫无遮拦。所以有“粗”的感觉,是论者忽视了这首民谣的主旨和特点。愤怒仇恨的感情往往是需要直率,朴实无华的语句的。
第三,成功地塑造了抒情主人公的形象。《相鼠》可说是一首典型的政治抒情诗,抒情主人公面对统治阶级的无耻,不是无动于衷,不是唉叹,不是见惯不惯,也不是一般的谩骂,而是义愤填膺,仇恨满胸,发出了切齿的呼喊:“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在这咄咄逼人的语气中,一位嫉恶如仇,内心郁积着巨大愤慨,对统治阶级有着清醒的认识,充满着胜利自豪情绪和勇敢豪爽性格的人民代言人的形象跃然纸上。
对比新奇是另一突出特点。有人认为本诗是把统治阶级比喻成老鼠。这种说法不太准确。纵观全诗,不难发现,该诗是把统治阶级和老鼠相比较,可谓新颖奇特。因为比较往往是在物物,人人之间进行,人兽之比在此之前并不多见。这种比较实际上是把统治者贬低为禽兽不如的东西。如果说比喻,是把统治者比喻为不如老鼠这就收到了强烈的艺术效果。老鼠以其恶劣的行为,可憎的形象向为人所不齿。然而它还“有皮”、“有齿”、“有体”,可是统治阶级却“无仪”、“无止”、“无礼”。那么,上层统治者的卑劣无耻也就可想而知了。
该诗形式上四言一句,四句一章,一章一韵,富于变化,章节复叠,反复咏叹。这就不仅增强了诗歌的音乐性和节奏感,而且很好地渲泄了诗人之情。如陈子展先生云:“恶之欲其死,反复言之,见其恶之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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