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击鼓其镗,
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
我独南行。
(镗、兵、行,阳部。)
从孙子仲,
平陈与宋。
不我以归,
忧心有忡。
(仲、宋、忡,中部。)
爰居爰处?
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
于林之下。
(处、马、下,鱼部。)
死生契阔,
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阔、说,祭部。手、老,幽部。)
于嗟阔兮,
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鲁韩洵作夐。)
不我信兮。
(阔、活,祭部。洵、信,真部。)
〔译文〕
战鼓擂得冬冬响,士兵踊跃练刀枪。有的于国挖战壕,有的筑漕城,偏我远征向南行。
跟随将军孙子仲,和好邻国陈宋是为了伐郑。回老家偏我没份,使我心焦又伤痛。
行军掉队哪里停留哪里住?谁知在哪儿又丢了战马?叫我何处寻找它?我呀找马来到山林下。
生和死都在一起,和你约定的话还记在心里。紧紧握着你的手,誓与你白头到老。
可叹如今相别离,不能回家与你团聚。可叹如今远离散,使得咱们誓约不能如愿。
〔评介〕
《击鼓》五章,章四句。这是一首厌战诗。诗中充满了对统治者的憎恨,对战争的厌恶及对和平幸福生活的憧憬。清方玉润《诗经原始》诗题序说:“卫戍卒思归不得也。”诗中叙述了士兵从入伍、出征以至思归逃散的经过。《诗序》:“《击鼓》,怨州吁也。卫州吁用兵暴乱,使公孙文仲将而平陈与宋,国人怨其勇而无礼也。”多数学者都以为此诗是写鲁隐公四年(公元前719年)卫国统治者与陈、宋等国伐郑的战争。一说,此诗是写鲁宣公十二年(公元前597年)宋伐陈时卫穆公出兵救陈的战争。如姚际恒《诗经通论》云:“此乃卫穆公背清丘之盟,救陈为宋所伐,平陈宋之难,数兴军旅,其下怨之而作此诗也。因陈宋之争而平之,故曰‘平陈与宋’;陈宋在卫之南,故曰‘我独南行’。”可备一说。
全诗五章。一章写击鼓练兵,真可谓一幅生动的备战图。二章写南行远征,诉说有家难归的痛苦心情。三章写思归逃散的情景,军心涣散,没有斗志,连战马都丢了,厌战情绪,由此可见一斑。《集疏》曰:“军士散居,无复纪律”四章回忆自己与妻子离别时的情状,想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清方玉润《诗经原始》眉评曰:“有此一章追叙前盟,文笔始曲,与陈琳《饮马长城窟行》机局相似。”五章连用“于嗟”反复咏叹,厌战反抗情绪可见。《击鼓》这篇诗是最古的以兵写兵的短篇杰作。又李蒲平所说:“此诗丧马求林,离散阔洵之状,千载如见。”又陈子展《诗经直解》中说:“诗人若具速写之技,概括而复突出其个人入伍、出征、思归、逃散之整个过程。简劲不懈,真实有力,至今读之,犹有实感。”
这篇诗在艺术成就上也是很有特点的。全诗寓情于事,叙事又有波澜。全诗以士兵消极厌战反战这一中心为线索贯穿始终。一、二章在叙事中发出“我独南行”、“不我以归”的怨言,表现其不愿南行参战。三章细写士气涣散情形,其厌战情绪不言而喻。四章追叙前盟,文章起伏迭宕,以反衬强化主题。五章以连用“于嗟”反转上意,转合一章“我独南行”不能如约之苦。变化开合,井然有序,将其厌战情绪写得淋漓尽致。清王先谦评之曰:“一时怨愤离叛之状可见!”其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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