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文学·顾炎武·廉耻》原文、赏析、鉴赏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清代文学·顾炎武·廉耻》原文、赏析、鉴赏

《五代史·冯道传论》曰〔2〕:“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3〕善乎管生之能言也〔4〕。礼义治人之大法,廉耻立人之大节。盖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人而如此,则祸败乱亡亦无所不至。况为大臣,而无所不取,无所不为,则天下其有不乱,国家其有不亡者乎〔5〕!”然而四者之中,耻尤为要。故夫子之论士曰〔6〕:“行己有耻。”〔7〕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8〕”又曰:“耻之于人大矣!为机变之巧者〔9〕,无所用耻焉〔10〕!”所以然者,人之不廉,而至于悖礼犯义,其原皆生于无耻也。故士大夫之无耻,是谓国耻。

吾观三代以下〔11〕,世衰道微,弃礼义,捐廉耻〔12〕,非一朝一夕之故。然而松柏后凋于岁寒〔13〕,鸡鸣不已于风雨〔14〕。彼昏之日,固未尝无独醒之人也〔15〕。顷读《颜氏家训》〔16〕,有云:“齐朝一士大夫尝谓吾曰:‘我有一儿,年已十七,颇晓书疏〔17〕,教其鲜卑语及弹琵琶〔18〕,稍欲通解,以此伏事公卿,无不宠爱。’吾时俯而不答。异哉此人之教子也!若由此业,自致卿相,亦不愿汝曹为之〔19〕!”嗟乎!之推不得已而仕于乱世〔20〕,犹为此言,尚有《小宛》诗人之意〔21〕,彼阉然媚于世者〔22〕,能无愧哉!



〔1〕本文是一篇读史随笔,选自《日知录》第十三篇。(顾炎武生平,见清诗部分。)

〔2〕《五代史》:即《新五代史》,宋欧阳修撰,共七十四卷。《冯道传》列入该书第五十四卷杂传第四十二。 冯道,字可道,景城(今河北沧州)人,历事五代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四朝,官为首相、太师。

〔3〕“礼义”四句:语见《管子·牧民》。四维,维,网罟之纲,用以系网者。网之四角系之,则纲举目张。 故以礼义廉耻四者比喻维持国家的纲。

〔4〕管生:管仲先生,春秋时齐国杰出的政治家,曾辅佐齐桓公进行政治改革,使齐首先称霸于诸侯。

〔5〕其:同“岂”。

〔6〕夫子:指孔子。 论士:见《论语·子路》:“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 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7〕行己有耻:言为士者立身行事知耻而有所不为。

〔8〕“人不可以”三句:语见《孟子·尽心上》。 意思是人能以无耻为可耻,自然不会有耻辱之事到他身上来。

〔9〕机变:巧伪变诈。

〔10〕无所用耻:把廉耻不放在心上的意思。

〔11〕三代:指夏、商、周。

〔12〕捐:弃。

〔13〕松柏后凋于岁寒:见《论语·子罕》:“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14〕“鸡鸣”句:见《诗经·郑风·风雨》:“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已,止。岁寒、风雨并指衰乱之世。

〔15〕独醒:比喻不随从流俗。 《史记·屈原列传》:“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

〔16〕《颜氏家训》:北朝颜之推著,共七卷,分二十篇,以儒家思想为立身治家之道。

〔17〕书疏:上书、奏疏之类。

〔18〕鲜卑语:北魏统治者本鲜卑人,齐之先世虽为渤海人,但因久处北方,亦从鲜卑俗,用鲜卑语。

〔19〕汝曹:你辈。

〔20〕之推:颜之推,字介,文学家,《颜氏家训》的作者,先后在梁、北齐、北周、隋为官。

〔21〕《小宛》:《经·小雅》篇名。《诗集传》认为本篇是大夫遭时之乱,兄弟相戒以免祸的诗。

〔22〕阉(yan)然:昏暗闭塞貌。



这是一篇随笔,分别从立国、处世、从政、治军等方面发表自己的政治见解。作者读《五代史·冯道传》而有感于现实,从《冯道传论》起笔,以“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的理想人格,提倡“行己有耻”,反对“异礼义,捐廉耻”而“阉然媚于世”,并进而论证丧失廉耻将乱天下。这个论点在当时具有现实政治意义,事理论证犀利而沉重;“行己有耻”的合理因素,至今仍可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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