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影》鉴赏

作者： 宋生贵

王中才

二月的大沙漠，风冷，沙冷，石头冷，太阳也象巨大的冰块，射着雪白的光。

一丘连一丘的沙浪，滚向望不见的远方，没有小树，没有草丛，没有蒙古包，没有骆驼的双峰。只有寒风刮来，吹起一层沙烟。沙烟漫过去了，抹出一环一环的沙痕，象冻凝的水波……

不知何时，沙丘上出现了一行脚踩的小坑，一个紧接一个往北伸去。远处，一个战士草绿色的身影，飞快地跃动，一会儿隐进沙谷，一会跃上沙丘，一直向北，向北……

战士呀，在这空旷的大漠里，你孤单一人，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

也许你从垂柳绽绿的江南故乡来，要赶回冷沙砭人的漠北兵营?

也许你从车鸣人喧的都市来，要去万籁俱寂的哨所?

战士绿色的身影，变成一枚小小的绿叶，在沙海里漂，一直向北，向北……倏忽不见了。

这枚小小的绿叶呀，没有逍逝。它漂向遥远遥远的国境线，融进那里又密又长的防风林了。

王中才是位军队诗人。他所钟情的是“戍海”战士，边塞军人。他喜欢在海岛的剑影与炸雷中，在边塞的大漠里和胡杨间，抒发自己对军队对战士的无限深情。在他的诗作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南疆战舰冲起的海浪，可以体察到北国战士守边的艰辛。散文诗《绿影》，就是他怀着这样的深情而捕捉到的大漠精灵。

“绿影”这个形象很美。但，它不是映在清澈明净的小溪，或妩媚多姿的湖面，而是闪现在“二月的大沙漠”。这里，漫漫大漠的荒凉与蕴有生机的“绿影”形成意象反差。诗人是有意强调这一点的。他的情愫自这反差中注入，意境也自这反差中升华。诗作以开篇的两段文字描状了大漠的沙丘、寒风、沙烟，以及无草无树、无屋无驼，突出这一处人迹罕至的艰苦环境之后，再转过笔锋写人物：“远处，一个战士草绿色的身影，飞快地跃动，一会儿隐进沙谷，一会儿跃上沙丘，一直向北，向北……”这样，在强烈对比中，突出了战士艰苦跋涉的形象。战士的身影的出现，将那空旷冷寂的环境激活了，同时也将作品的画面点醒。看到此，会不禁令人为之一振。接着，诗人对战士的特殊感受，又使自己跃入其中，成为与战士近距离的感应沟通。“战士呀，在这空旷的大漠里，你孤单一人，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也许你从垂柳绽绿的江南故乡来，要赶回冷沙砭人的漠北兵营?也许你从车鸣人喧的都市来，要去万籁俱寂的哨所?”诗人推想到的战士的来处与去处之间，又是一种反差——一处是美妙的，另一处是艰苦的。而诗情在这反差中再一次滋长，对战士的礼赞也显示出“不著一字，尽得风流”的艺术效果。诗作最后，写战士的身影“变成一枚小小的绿叶”，“漂向遥远遥远的国境线，融进那里又密又长的防风林”，即将战士的形象由眼前的变化而进入精神的升华。那一枚“绿叶”成为象征——生命的象征，信念的象征，力量的象征。那“又密又长的防风林”，正是边防战士以爱国的赤诚筑起的长城，战士融进其中，更形成一个伟岸的绿色身影。

《绿影》突出的意象反差使其具有了特殊的艺术撼动力。首先，反差使人惊诧，那表面上的不谐和状态，在人的审美感受上造成心理张力。而这种张力恰恰会催动着主体去格外地关注那片漂动在沙海中的“绿影”。最后，当诗人以他对战士的独特体察，写战士变成一枚绿叶，融入那充满力量和生机的绿色“防风林”时，终于达到了对反差的超越。这便自然形成了艺术张力在审美效果上的反弹——反差形成的张力越大，超越后的艺术震颤力就越强。因此，诗作一经文末“点睛”，即陡然显示出破壁而起的艺术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