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古远清
羊翠
我们是兄弟;但又仿佛彼此不识。
我们好象一只只寻找航线的小船,在茫茫大海中错过了。
我们也曾在浓雾中鸣笛致意。
我们也曾在风浪的海上互相祝福。
我们有同一的肤色、同一的相貌,却不曾相遇过。难道让未来的历史学家编辑《航海年鉴》时承认我们——喏,他们本来是兄弟!
你在遇难时,留下了《航海日志》和未完的旅程,应该让给后来者了。
现在,我们无法停留在同一码头,挽臂同行了。
当我们活着的时候,为什么还疏于往还呢?
当你发出SOS信号的时候,为什么得不到回音呢?
愿不相识的水手,今后在海上结为兄弟!——为聚会,而不是为了分离而航行。
1947年上海
兄弟散失的痛苦体验当然不会人人有过,但珍惜兄弟之间的情谊却是人人有的;也有过不少描写兄弟之情的篇章,但象这篇散文诗写得那样精炼抒情,那样富于诗意,却是鲜见的。
《兄弟》的艺术魅力首先来源于感情的真挚。羊翚原名覃锡之,有兄长数人。其长兄覃子豪1935年留学日本,后从事诗歌创作。1947年去台湾,成为台湾诗坛最有影响力的诗人之一。二兄覃汉川在北平参加“一·二九”学生运动,宣传抗日救亡。这两个最先离巢的鸟,给后来羊翚走上文学创作道路以巨大影响。羊翚在后来写的自传中回忆道:在人生的道路上,“无形中他们在我前面遥遥领航”。这首散文诗,便是有感于这种兄弟分离的痛苦(在分离时,他才8岁)而写。
其次在于象征性。在当时那种多风浪的世纪里,作者所饱尝的兄弟散失的痛苦之情其所以能给人强烈的共鸣,原因在于作者没有照实抒写,而是通过“同一的肤色、同一的相貌,却不曾相遇过”的水手这一象征体表现出来的。有了这一象征体,《兄弟》中抒发的情感,就远远不限于个人的遭遇,而是有了高度的概括性。这概括性又通过航线、小船、大海、鸣笛、码头等一系列渗透了主体意念的意象表现出来。正是这种象征和意象手法的运用,使抽象的感受形象化,使具体的事实有了美的姿态和韵律,并留给人丰富的联想余地。
再次是哲理性。散文诗与抒情散文的一个重要区别,在于它特别注重寓意和哲理。羊翚是个能在生活的海洋中捕捉哲理浪花的作家,他常在感情的火花中飞射出闪耀着思想锋芒的哲理,用它去提高作品的思想境界。如《兄弟》最后一段:“愿不相识的水手,今后在海上结为兄弟!——为聚会,而不是为了分离而航行”,便是融情于理,寓理于情的哲理警句。这种警句,发自诗人的衷肠,发自作者的内心深处,所以才能以自己的心发现别人的心,以自己的心灵之火去点燃别人的心灵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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