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曹增渝
郑振铎
美丽的青春之花为什么萎谢了呢?
“因为忧闷。”
活泼泼的少年之发为什么变白了呢?
“因为忧闷。”
忧闷无端,谁也不知道它从那里来。
它好象日光下的人影子,息息不离地随了我们走。
好象招致疟疾的霉菌,河边屋角,到处潜伏着。
只等机会一到,它便快快地窜入人心中,
便使勇敢者懦弱了,
活泼的人沉滞了,
便使少年的高昂直视脖颈低垂了。
总之它是一副很奇怪而残酷的眼镜,
无论谁,只要把它一戴上,
视线中的一切美丽与荣华便都变成干枯而惨淡了。
微笑的花哭了,低唱快乐之歌的水流突然呻吟而悲啼了。
一切所有的一切只要透过它的镜片的,
便都凄凉了,荒芜了,浸入悲哀的灰色水中了。
谁能战退这个细小而顽悍而且无所不在的仇敌呢?
忧闷,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期的中国,正是一种时代病,是当时青年中的一种流行病。反抗而受到压抑,斗争而找不到出路,倾诉而得不到理解,其结果便造成了一种普遍性的烦闷。冰心名重一时的短篇小说《斯人独憔悴》,所写的,即是病例之一。
这篇散文诗,不象冰心的小说一样,致力于个别病例的摹写和剖示,而是立足于对这种时代病的普遍体察。当然,它又有别于社会心理的研究报告。它刻意追求的,不是抽象的归纳,而是形象的喻示,不是明晰的结论,而是生动的启迪。
生活中的忧闷是无形的,它对人难以摆脱的纠缠,它对人的精神状态的毒害,它对人的感觉和印象的歪曲,都是不难意会,却难以言传的。然而,在这篇作品中,它们却被赋予了具体的形体:“它好象日光下的人影子”,“好象招致疟疾的霉菌”,“是一副很奇怪而残酷的眼镜”。于是,种种复杂微妙的感受,都成功地传达给了读者。正如T·S·艾略特所说:“表达情感的唯一的艺术方式便是为这个情感寻找一个‘客观对应物’。……这些诉诸感官经验的外在事物一旦出现,那个情感便立刻被呼唤出来了。”
这篇作品的语言是相当优美、相当富于表现力的。开头的两问两答,一下子就抓住了读者。文中随处可见的刻划形容,也无不给人以鲜活生动的感觉。象“它是一副很奇怪而残酷的眼镜,/无论谁,只要把它一戴上,/视线中的一切美丽与荣华便都变成干枯而惨淡了。/微笑的花哭了,低唱快乐之歌的水流突然呻吟而悲啼了。/一切所有的一切只要透过它的镜片的,/便都凄凉了,荒芜了,浸入悲哀的灰色水中了。”这里选用的词语,色彩鲜明,对比度大,生动地表现了忧闷袭来时情绪感受的大幅度变化,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篇作品的形式一如诗歌的分行排列,然而如果注意到它语言的散文色彩,便不会怀疑它仍为一篇散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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