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王:虎丘山序
顾野王
夫少室作镇,以峻极而标奇;太华神掌,以削成而称贵。若兹山者,高不概云,深无藏影,卑非培塿,浅异棘林。秀壁数寻,被杜兰与苔藓;椿枝十仞,挂藤葛与悬萝。曲涧潺湲,修篁荫映,路若绝而复通,石将颓而更缀。抑巨丽之名山,信大吴之胜壤。
若乃九功六义之兴,依永和声之制,志由兴作,情以词宣,形言谐于韶夏,成文畅于钟律,由来尚矣。未有登高能赋,而韬斐丽之章;入谷忘归,而忽铿锵之节。故总辔齐镳,竞雕虫于山水;云合雾集,争歌颂于林泉。
于时风清邃谷,景丽修峦,兰佩堪纫,胡绳可索。林花翻洒,乍飘扬于兰皋;山禽啭响,时弄声于乔木。班草班荆,坐蟠石之上;濯缨濯足,就沧浪之水。倾缥瓷而酌旨酒,翦绿叶而赋新诗,肃尔若与三径齐踪,锵然似共九成偕韵。盛矣哉!聊述时事,寄之翰墨。
虎丘山为吴地胜景之所在,相传吴王阖间埋葬于此,后有虎踞其上,故以虎丘名之。顾野王作为梁、陈时代的著名文士;在本文中生动地刻划了这座名山的特点,淋漓尽致地描绘了它那令人陶醉的景色,以轻松活泼的笔墨,抒发了自己游览此地时愉快的心情。
文章的开头,先对“以峻极而标奇”的嵩山和“以削成而称贵”的华山,作了一番赞叹,引出“高不概云,深无藏影,卑非培塿,浅异棘林”的虎丘山。显然,以中岳和西岳跟虎丘山相比,并非以前者压倒后者,而是以前者陪衬与突出后者,说明虎丘自有特色,堪与五岳媲美,于此足见作者的艺术匠心。虎丘山无直上云霄之高,但也不象“棘林”那样的低;无雄踞一方之大,但也不象“培塿”那样的小。“秀壁数寻,被杜兰与苔藓”,那俊秀的山壁上尽是植物,好似披上了美丽的绿装;“椿枝十仞,挂藤葛与悬萝”,那高大的椿树上挂满藤萝,打扮得煞是好看。“曲涧潺湲,修篁荫映”。听,弯弯曲曲的溪涧上传来潺潺流水的声响;看,修长茂密的竹林下铺出一片宜人的绿荫。“路若绝而复通,石将颓而更缀”,这里的路径似溪涧一般曲折,而路边的岩石亦忽隐忽现,“若绝”、“将颓”有山穷水尽之感,“复通”、“更缀”见柳暗花明之趣。景色秀美,风格独特的虎丘不是十分诱人的地方吗?作者不由地发出了“抑巨丽之名山,信大吴之胜壤”的感叹。
“志由兴作,情以词宣”,面对如此迷人的风光,作者怎能不拿起笔来,加以描摹和赞颂呢?“未有登高能赋,而韬斐丽之章;入谷忘归,而忽铿锵之节。”美景陶冶着作者的心灵,他抑制不住“雕虫于山水”和“歌颂于林泉”的激情,不仅刻意渲染了虎丘的美丽,而且充分抒写了自己游山时内心的欢悦。
“于时风清邃谷,景丽修峦,兰佩堪纫,胡绳可索。”作者以前两句总写虎丘风光:“邃谷”中清风徐来,“修峦”上景色秀丽。后两句化用《离骚》的“纫秋兰以为佩”和“索胡绳之纚纚”,极写山上草木之茂盛。“林花翻洒,乍飘扬于兰皋;山禽啭响,时弄声于乔木。”“兰皋”边飘飘洒洒的“林花”和“乔木”上不时宛转鸣叫的“山禽”,给游人的视觉和听觉带来了无限美好的享受。“班草班荆,坐蟠石之上;濯缨濯足,就沧浪之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是何等的自由自在、心旷神怡,不能不使人顿生避世隐居之想。“倾缥瓷而酌旨酒,翦绿叶而赋新诗,肃尔若与三径齐踪,锵然似共九成偕韵。”作者饮酒赋诗,似乎尝到了退隐乡里的乐趣,对逍遥山林的生活产生了无限的向往。“盛矣哉”,他最终用这强烈的感叹表达了自己对“巨丽之名山”、“大吴之胜壤”的由衷赞美。
《虎丘山序》对景色的精心描绘是值得称道的。作者不仅得心应手地驱遣《离骚》之美辞于笔端,做到古为今用,而且自出心裁,熔铸出“路若绝而复通,石将颓而更缀”等形象而富于表现力的语句,使虎丘山的美景分外诱人。篇中先以嵩山、华山作配说,极写虎丘名胜之不同寻常;后就山水之美理应见于翰墨,在理论上作了一番阐述;再写自己游山之所见和为美景所陶醉的心情:写景、议论和抒情融为一体,构思是颇有特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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