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陈朝君王汉诗的诗史价值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越南陈朝(Nhà Trn,1225—1400)建国之初,除了承袭李朝的经济、文化基础之外,还引进中国的科举、刑律、官制、赋税制度,积极推广,取得显著效果,国力逐步强盛,文化建设各方面也呈发展趋势。鉴于李朝亡因,主要在于嗣位之君的不肖无道,安于逸乐,陈朝君王非常重视对王子的道德教育,借助中国传统诗教的传统方式,将汉诗文作为王子日常学习的重要部分。在此背景下,陈朝各代国王的汉文学修养根基扎实,大都能文善诗,且不少诗歌创作的艺术造诣达到了较高的水平,他们主导朝廷君臣汉诗酬唱,刊刻汉诗选集,对越南汉诗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本文从陈朝独有的“天有二日”制度的角度,通过对陈朝君王逊位前后的诗歌创作状况进行分析,揭示越南汉文诗歌发展的深层历史动因及本土特色。

一、 “天有二日”——陈朝的君王逊位制度

陈朝有国一百七十余年,据《大越史记全书》记载共有十五位国君,即陈太宗、陈圣宗、陈仁宗、陈英宗、陈明宗、陈宪宗、陈裕宗、杨日礼、陈艺宗、陈睿宗、陈废帝、陈顺宗、陈少帝、简定帝、重光帝。这十五位国君大致以陈睿宗(陈曔,1372—1377年在位)为界,其后朝政为外戚把持,国王成为傀儡。而在陈睿宗之前的陈朝国王,除陈宪宗、陈裕宗、杨日礼外,大都在年富力强时就逊位给下一任国王,但却在较长时间内参与朝政大事,形成陈朝“天有二日”的朝政现象,《大越史记全书》对此有详细记载:

陈太宗建中二年(宋宝庆二年,公元1226年)冬十月,尊父承(陈太宗之父陈承)为上皇,居左半鹤桥坊附天宫。国有大事,则在内听决。

陈太宗元丰七年(宋宝祐五年,公元1257年)二月二十四日,帝传位于皇太子晃(即陈圣宗),逊居北宫。太子即皇帝位,改元绍隆元年,大赦,称仁皇,尊上皇曰:显尧圣寿太上皇帝。

陈圣宗宝符六年(元至元十五年,公元1278年)冬十月二十二日,帝禅位于皇太子昑(即陈仁宗)。昑即皇帝位,称孝皇,尊上皇号曰:光尧慈孝太上皇帝。

陈仁宗重兴八年(元至元二十九年,公元1292年)二月三日,立东宫太子烇(即陈英宗)为皇太子。陈英宗兴隆二年(元至元三十一年,公元1294年)春二月七日,颁国讳。帝讳烇,仁宗昑,圣宗晃,太宗煚,太祖承,元祖李……

陈英宗兴隆二十二年(元延祐元年,公元1314年)三月十八日,帝禅位于皇太子奣(即陈明宗),奣即皇帝位,改元大庆元年,大赦,称宁皇,尊上皇曰:光尧睿武太上皇帝。

陈艺宗绍庆三年(明洪武五年,公元1372年)十一月九日,帝禅位于皇太子曔(即陈睿宗),曔即皇帝位,大赦,称钦皇,群臣上尊号曰:继天应运仁明钦宁皇帝。

陈朝这种独特的朝政制度可概括为:父在壮年就让太子即皇位,父子合力,维持皇权,形成“太上皇”与“皇帝”二主共治一朝的局面。陈朝这种皇权继承体制,有其产生和实施的理由,自然也有其利弊得失,对此历代史臣多有不同见解。后黎朝史学家吴士连曾评论道:

自夏禹传子之后,父崩子继,兄殁弟承,永为常法。陈氏家法,乃异于是,子既长,既使承正位,而父退居圣慈宫,以上皇称同听政,其实但传大器,以定后世备仓卒尔。事皆取决于上皇,嗣主无异于皇太子也,然则于道得乎?盖取乾退居西北,而震进出东方之意。然未至耄期,倦勤不可也。曷若继承如三王,以正其始终之为愈。孟子曰:遵先生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大越史记全书》卷五)

吴士连从传统史家的角度,并不认同陈朝的这种父子禅让体制,因为其不符合中国周朝的“三王”逊位制度。本文不准备在评论陈朝父子禅让体制方面置喙,而专注于这种禅让体制如何影响到陈朝汉诗创作的发展,从诗歌数量、内容及风格诸方面观察,陈朝国君的汉诗创作在逊位前后的确表现出了很大的不同,这一点极为突出,值得注意。

二、 陈朝禅让国君的汉诗分析

上文提到的六位禅让逊位的陈朝国君,皆能文善诗,刊刻有自己的汉诗文集。他们退位后仍然积极引入中国文化制度,并结合越南国情不断加以完善,他们的身体力行对陈朝汉诗文的兴盛起到了极大的影响。现按时间顺序,将这六位国君的代表性汉诗陈述如下,以见其逊位前后的汉诗创作之变化。

陈太宗(1218—1277),名日煚,天长府炎禄县即墨乡人。为陈朝第一代国君。受李朝女皇李昭皇禅让即位,年仅九岁,大权握于其族叔陈守度之手。成年亲政后,积极推行文官之治。他秉性宽厚,好文重学,重用儒臣,开创制度,彬彬可见。在位三十三年,逊位十九年,寿六十岁。《文籍志》著录《陈太宗御集》一卷,今不传。《全越诗录》存诗2首。皆为其逊位之后写就,其中最为人称道的是《送天使张显卿》:

顾无琼报自怀惭,极目江皋意不堪。马首秋风吹剑铗,屋梁落月照书庵。幕空难驻燕归北,地暖愁闻雁别南。此去未知倾盖日,篇诗聊为当清谈。(《全越诗录》)

此诗虽为酬唱之作,但诗人化用《诗经》《离骚》、杜诗等典故来表现惜别之意,甚为贴切,尤其中间两联对仗尤为工整典丽。难怪曾两次出使安南的张显卿在与安南国君朝臣饯别酬唱时,不得不感叹道:“安南虽小文章在,未可轻谈井底蛙。”

陈太宗逊位后,潜心学佛,后又出家。著有《课虚录》《禅宗指南》《金刚三昧经》等多部佛家经典,至今都受到越南佛学界的推崇。这种无师自通且慧根超人的修性皈佛行为,百官民众虽难以企及却极为敬佩。究其原因,正如他在《寄清风庵僧德山》一诗中所写的那样,其佛性乃天赋使然。其诗为:

风打松关月照庭,心期风景共凄清。个中滋味无人识,付与山僧乐到明。(《全越诗录》)

陈圣宗(1240—1290)名晃,太宗长子。尊贤重道,大兴文治。性情仁厚,精于心性之学,好学深思,诗作常有微妙观察及深刻感悟之处。在位二十一年,逊位十三年,寿五十岁。《文籍志》著录《陈圣宗诗集》一卷,另有《箕裘录》一卷、《诒后录》二卷,《皇宗玉牒》一卷,皆不传。《全越诗录》存诗5首。其中最能体现陈圣宗高超诗艺的两首诗,皆为其逊位之后所作,其一为:《挽宋臣陈仲征》:

痛哭江南老巨卿,春风愠泪为伤情。无端天上编日月,不管人间有死生。万垒白云遮故国,一堆黄壤覆香名。回天力量随流水,流水滩头共不平。(《全越诗录》)

南宋忠臣陈仲征在南宋灭后,誓不接受元朝统治,南下至安南避难,受到陈圣宗礼遇。他吟诗表白心志:“死为越国归乡鬼,生作南朝拒谏臣。”后卒于安南。这首诗乃陈圣宗追悼陈仲征之作,从“无端天上编年月,不管人间有死生”两句,可以看出身为帝王的陈圣宗对于人生终极问题的深刻感悟,堪称神来之笔,其间流露出对亡者的真挚友情,令人动容。

另一首为《游天长府故乡》:

景清幽物亦清幽,一十仙洲此一洲。百部笙歌禽百舌,千行奴仆橘千头。月无事照人无事,水有秋涵天有秋。四海已清尘已净,今年游胜昔年游。(裴璧《皇越诗选》卷一上)

此诗为圣宗重游故乡天长府时所作。圣宗中年传位其子后,生活颇为闲适,此时陈朝成功抵御了元朝的连续两度征伐,国内政局平稳,百姓安乐营生。黎澄评价此诗说:“其命意清高,叠字振响,非老于诗者焉能到此?况自性清高,天然富贵,国君风味与人自别矣!”(黎澄《南翁梦录》“叠字诗格”条,河内汉喃研究院藏本)圣宗此诗中“叠字振响”的写作技巧,确实已达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可见其汉诗创作技艺之高超。而此诗中透露出来的独特“国君风味”,其心胸的宽容及视野的广阔,是一般的越南汉诗人所难以比肩的。

陈仁宗(1258—1308)名吟,圣宗长子,仁慈有智略,在位十四年,逊位十三年,寿五十岁。仁宗在位期间曾领导两次抗元战争(1285,1287—1288),选将御敌,团结朝野,振作民心,成为拯救陈朝的贤明君王。仁宗汉诗佳作颇多,有《大香海印集》,但可惜遭遇兵火,散佚大部,《全越诗录》存其诗29首。其汉诗创作大致可分为前后两个时期。逊位前正值元军南侵,仁宗诗作无论酬唱还是抒怀,都显示出不屈的斗志。如其《馈天使张显卿春饼》:

柘枝舜罢试春衫,况值今朝三月三。红玉堆盘春菜饼,从来风俗旧安南。(《全越诗录》)

其中“从来风俗旧安南”句有一语双关意,表面上是在说水果盘春菜饼的事儿,诗人认为接待中国使者的人情及美食,皆以安南传统的为佳,实际上是在向中国使者表明,安南是安南人的安南,安南之美是属于安南的。又如其《答北使麻合乔元朗》:

飘飘行李岭云南,春入梅花只两三。一视同仁天子德,生无补世丈夫惭。马头风雪重回首,眼底江山少驻骖。明月泸江烟水阔,葡萄嫩绿洗心惔。(裴璧《皇越诗选》卷一上)

这首诗流露了仁宗补世救国的壮志。其中“一视同仁天子德”一联,暗寓对元朝贸然挑动战事的指责以及自己保卫家国的决心。元至元廿一年(1284),元世祖命脱欢带兵攻安南,安南军起初节节失利,后陈仁宗与兴道王会师,仁宗临战作诗,振起士气:“会稽旧事君须记,欢演犹存十万兵。”(《大越史记全书》卷五)在两败元军后(1288),回龙兴府祖陵进谒告捷,仁宗赋诗云:“社稷两回劳石马,山河千古奠金瓯。”(《大越史记全书》卷五)豪情激荡,由此可见仁宗胸怀的壮志凌云。

陈仁宗逊位后,潜心释典,后出家修行,自号竹林大士,刻苦精进,慧解超脱,终成一代宗师,即越南禅宗竹林派初祖。由于心境清淡,诗风也转向清丽深远之境。如《早梅》(其一):

五出圆葩金捻须,珊瑚沉影海麟浮。个三冬白枝前面,此一瓣香春上头。甘露歌凝痴蝶醒,夜光如水渴禽愁。嫦娥若识花佳处,桂冷蟾寒只么休。(黎澄《南翁梦录》“诗意清新”条)。

黎澄评价仁宗此诗时,发出由衷的感叹,曰:“其清新雄健,迥出人表,千乘之君,趣兴如此,谁谓诗穷而后工乎?”又如《天长府》:

绿暗红稀倍寂寥,霁云吞雨土花销。斋堂讲后僧归院,江馆更初月上桥。三十仙宫横夜榻,八千香刹动春潮。普明风景浑如昨,仿佛美墙入梦饶。(《全越诗录》)

再如《登宝台山》:

地僻台逾古,时来春未深。云山相远近,花径半晴阴。万事水流水,百年心语心。

倚栏横玉笛,明月满胸襟。(《全越诗录》)

上述数诗,可见仁宗晚年阅世既深,又精研禅理,所以诗境转向清新超凡。对此黎澄总结为:“其潇洒出尘,长空一色,骚情清楚,逸足超群。”

陈英宗(1276—1320)名烇,陈仁宗长子。史称其“善继善承,所以时臻康泰,治底休明,文物制度渐盛,亦陈朝之盛主。”在位二十二年,逊位七年。寿四十五岁。英宗在日理万机之余,游神翰墨,尤其工于书画,御制诗集名为《水云随笔》,可惜临死前都嘱人焚之,所以留存下来的诗作并不多。《全越诗录》存诗14首。陈英宗为陈朝在位时间最长、逊位时间最短的国君,其保留下来的汉诗大都为其逊位前所作,代表作有《征占城还舟泊福城港》:

锦缆归来系老榕,晓霜花重湿云蓬。山家雨脚青松月,渔国潮头红蓼风。万队旌旗光海藏,五更萧鼓落天宫。船窗一枕江湖暖,不复油幢入梦中。(《全越诗录》)

据《大越史记全书》记载:兴隆十九年(元至大四年,1311)腊月陈英宗带兵伐占城,于次年(元皇庆元年,1312)六月凯旋,此诗为归时所作。陈朝往往采取武力征服的方式来解决与邻国的领土争端,终陈一朝对邻边小国的征讨达15起之多,其中有胜也有败。从英宗这首诗中,可看出他在征伐邻国取得胜利后,烦忧一扫而光的明朗心境。而在其之后的越南国君就没有他这样幸运了,如公元1335年陈明宗亲征哀牢失败,重臣段汝谐溺死;陈睿宗在隆庆四年(1377)亲征占城,兵败身亡。

陈英宗还是越南汉诗中咏史组诗的开创者。在《全越诗录》现存其14首诗中,有一组讨论中国各朝皇帝功过的诗作。分咏汉高祖、汉文帝、汉武帝、汉光武、唐肃宗、宋度宗,共6首。这组咏史诗借古寓今,视野广阔,评论犀利,有着明显的现实引申意义。其中如《汉高祖》曰:

诛秦灭项救生灵,驾驭英雄大业成。不是高皇恩德薄,韩彭终自弃韩彭。(《全越诗录》)

先是褒扬汉高祖刘邦拯救生灵,有能力驾驭群雄,因而最终建功立业。后两句又阐述了韩信、彭越功高盖主,私欲膨胀,铸成自取灭亡的悲剧。这样解读中国历史,其用心处自然在于使陈朝的文臣将军,闻者足戒。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英宗通过咏史诗谆谆告诫部下各安其分,用心良苦如此。

陈明宗(1300—1357)名奣,英宗第四子,自号太虚子。史称其“文明饰翰,敷贵前功,忠厚存心,内宁外抚,纪纲毕张”(《大越史记全书》卷六)。在位十五年,逊位二十八年,寿五十八岁。《文籍志》诗文类记载其有《明宗诗集》一卷,但临终时命人焚之,故诗作存留不多。《越音诗集》、《全越诗录》共存其诗27首。

陈明宗在位期间积极推行各种改革,其治国纲纪毕张,赏罚分明。感召名儒纷纷入朝参政,因而人才济济。其叔父官至上宰,大权在握而不避嫌疑,与人有隙并被其诬告,于是受到百官弹劾,要求置其极刑。朝臣中只有范迈不惧明宗威怒,力谏缓刑。其叔父幽禁死后,不久真相大白。明宗非常惭愧,隆重追赠其叔父,并赐范迈诗,嘉奖其刚正不阿,具有“鹰虎气”,其中也寄托了明宗整顿朝纲的政治决心。其诗曰:

台鸟久矣噤无声,整顿朝纲事匪轻。殿上昂藏鹰虎气,男儿到此是功名。(黎澄《南翁梦录》“忠直善终”条)

再如尚书陈邦谨“忱恂有守,简净无华”,深得明宗心意,于是明宗亲自为其画像,并题诗曰:“形容骨骼耐冬寒,相貌亭亭亦可看。风流一段浑描尽,心里难画耿耿丹。”有如此慧眼识人的明君,难怪人才极盛一时。

在处理与元朝关系方面,明宗经常采取机动灵活的思路与方式。这一点也在其汉诗中有着鲜明的表现,如《谢北使马合谋杨廷镇和前韵》:

九鼎尊安若泰山,时旸时雨瘴烟寒。普天玉帛归尧舜,比屋弦歌学孔颜。铜柱不烦劳马援,蒲鞭难复羡刘宽。圣恩浩荡慈云阔,化作甘霖满世间。(《全越诗录》)

此诗为酬唱元使之诗,其本意在于面对强大的北方大国,希冀委曲求全,但诗中“薄天玉帛归尧舜,比屋弦歌学孔颜”两句,透露出陈明宗的自信心与自豪感,亦可看出当时安南汉学鼎盛的局面。这也与陈朝长期实行重视儒教的国策举措密不可分。除此之外,明宗汉诗中也有清静修心的内容,如《甘露寺》:

耸翠攒苍入望多,溪西日影转檐斜。隔林啼鸟尤岑寂,一径古松疏坠花。(《全越诗录》)

场景清幽,以动写静,丝丝入扣,流露佛意,颇有唐诗中王维、韦应物作的风调,堪称佳作。

陈艺宗(1322—1395)名,明宗第三子,初为右相国,后平杨日礼之乱,即位三年后逊位其弟。在位仅三年,而逊位达二十七年。七十三岁而终。艺宗天资聪慧,八九岁时就能咏汉诗,曾作《咏竹奴》:“有伟此君,中空外劲,消汝为奴,恐伤人性。”十一岁时,奉上皇命作应制诗,有《大风雨》句云“安得壮士力尽世?可御大屋之颓风”,上皇奇之,赐金十两。陈艺宗汉诗别集有《艺宗诗集》一卷,今不传。《全越诗选》仅存诗5首。其中最为人称道的两首诗皆为其未承继大统时所作。其一为《送北使牛亮》:

安南老宰不能诗,空把茶瓯送客归。圆伞山青泸水碧,随风直入五云飞。(《全越诗录》)

这首诗是艺宗为右相时写给明使牛亮的,牛亮读后即称艺宗“当有国”,后果如其言。此诗比喻生动,形象鲜明而体例稳妥,从中确实可以看出艺宗的为人志向。另一首为七律《避地嘉兴镇寄弟恭宣王曔》:

位极谗深便去官,侧身渡岭入山蛮。七陵回首千行泪,万里扪心两鬓斑。去武图存唐社稷,安刘复睹汉衣冠。明宗事业君须记,恢复神京指日还。(《全越诗录》)

此诗的背景较为复杂,陈裕宗驾崩之后,无子嗣继位,太后于是立明宗已故长子泰肃王的生子杨日礼为帝。杨日礼即位后鸩杀太后,纵酒淫逸,欲复杨姓,导致宗室百官怨声载道。杨日礼为了铲除异己,大肆残害宗室。当时恭定王(即后来的陈艺宗)为了避免被害,潜行出奔沱江(即嘉兴镇),这首诗正是其避祸时写给弟弟的。表面上虽然是励志其弟,但实际上更是鞭策自己削平内乱,恢复祖宗社稷。因此艺宗这首诗后来有着“诗谶”之誉,其中“七陵回首千行泪,万里扪心两鬓斑”两句尤为感人。当时的恭定王虽无名利野心,但国祚坠落,匹夫有责,更何况是陈氏宗胄呢?其间流露出对家国眷恋的真挚感情,千载之下仍然令人动容。

三、 结论

综上所论,越南陈朝国君逊位前后的诗歌创作,大致可分为四类:一是诗歌创作多见于逊位后的,如陈太宗、陈圣宗;二是逊位前后诗歌风格明显不同的,如陈仁宗;三是逊位前后诗歌创作风格基本保持不变的,如陈英宗、陈明宗;四是未登大位前汉诗创作就具很高水平者,如陈艺宗。这些特色各异的诗作,充分显示出了陈朝君王汉学修养的深厚,对中国古诗的理解深刻,自身汉诗写作水平的高超。君王带头写汉诗,倡导君臣汉诗唱酬,这是促进越南汉诗长期兴盛的重要原因。

古代越南几经战乱,政权更迭频繁,不仅有关辑录越南古代历史的书籍屈指可数,而且大量的古汉诗文专集也都散佚不存。再加上越南君王又有临终焚书的陋习,如英宗在临崩之前将其所著《水云随笔》《御集》两书烧毁,明宗临终时亦命侍臣阮民望取《御制诗稿》焚毁,更使得流传下来的国君诗作寥寥无几。然而这些万幸保留下来的汉诗作品,由于其特殊的创作主体身份经历,使其将越南历史与作家际遇融汇一体,成为具有历史细节、朝政体认及个体审美特色的特殊艺术载体。这些君王诗作,可以补越南正史的许多不足,因而亦可看作是越南的“诗史”。这些汉诗作品与陈朝君王的个人际遇及朝廷命运密切相关,大都有感而发,往往真情实感,发自肺腑,正如梁朝钟嵘《诗品序》所言:“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陈朝君王诗作显现出明显的诗史意识,视野广阔,体认深刻,其抒情叙事的技巧亦日趋成熟,从这一角度看,越南汉诗在陈朝君王的倡导下已经呈现兴盛的发展趋势。

(作者单位: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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