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葬
天还未亮,细雨飘洒在车灯射出的黄光里。一辆白色的丰田越野车,摘了车牌,停在巴西活佛的院子外,车头系着黄纱。裹着黄布的巴西活佛被喇嘛们从二楼缓缓接下,几番周折,放进了白色丰田里。泥泞安静的街旁站满了人,人们一只手拿香,另一只手挡在香上。又是一个雨天。
浓雾笼罩着凌晨,白色丰田出发了,路两边的车接二连三地发动。车队沿着盘山路,追随着前车的尾灯,驶向天葬台。
车开不到顶。喇嘛们在嘉格仓活佛带领下,将桑枝气喘吁吁地抱上山,然后面带微笑地坐在山坡上开始念经。悲伤不是僧人该有的情绪,转世的信仰化解了现世的悲伤。生与死,如同眼前这升起的桑烟一样,超越痛苦和悲伤。巴西活佛也曾无数次在这里席地而坐,为亡者念经超度。他个子大,胆子小。念经时,他总紧闭双眼,不敢看那场面。
象征着天葬的秃鹫从四面八方飞来,伸着翅膀,呜叫着。它们准确地落在巴西活佛的身旁,不需要盘旋和徘徊,它们熟悉这里。巴西活佛的肉身在一割一丢一抢一吃中,完成了今生今世的轮回。
“突突突”的声音在山坡下响起,拖拉机拖来了另一个即将天葬的人。不少秃鹫离开了巴西,飞了下去。对它们来说,肉多才重要,是谁的并无分别。
牧民们弓在起满了露珠的山坡上。他们的脸是棕色的,宽大的手上缠绕着牦牛骨的佛珠。他们并不交头接耳,只是各自念念有词,注视着巴西活佛天葬的方向。
“再不能请巴西活佛给我们摸顶了。”身旁一个年轻人轻声对我说。
“摸顶很幸福吗?”我问他。
“还有比这更幸福的吗?他是太阳,有他,总是暖洋洋的,现在太阳没了,身上冷得很。”
桑烟散尽。天葬台寂静下来,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下山时,我抬头望了望天,吃光了巴西活佛的秃鹫已开始升空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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