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岛·赠梁浦秀才斑竹拄杖》原文与赏析

《贾岛·赠梁浦秀才斑竹拄杖》原文与赏析

贾岛

拣得林中最细枝，结根石上长身迟。

莫嫌滴沥红斑少，恰是湘妃泪尽时。

诗人以一枝斑竹赠给友人作手杖，顺便写下这首小诗。梁浦秀才，生平不详。贾岛诗风尚平淡，题材也较狭窄，多写身边之事，或描摹自然风景;但能于平淡中写出隽永的意味，令人回味无穷。此诗便是一例。

诗之前二句写斑竹拄杖之由来。满山绿竹，遍地修篁，并不是每一根都是适合做手杖的材料。它须经过一番精心的选择。“拣得林中”四字，出语平淡，似信口说来，但却反映了诗人找遍竹林的过程，而他对友人的一往深情，也正包含在这一过程之中。他最后拣得最细的一枝，方才心满意足。“拣得”之“得”字，“最细枝”之“最”字，似乎洋溢着喜悦之情。按照一般生活逻辑，他应当马上拿回去做成拄杖，以送给友人。但他却盘桓竹下，揣摩此竹何以特别细的原因，得出了“结根石上长身迟”的结论。原来竹子的根生在石头的罅隙中，土壤无多，养分不足，所以长得很慢、很细。诗人不是生物学家，何以要作这样细致的分析，岂不是闲话、痴话?古人谓填词需用一些浅语、俚语、痴语、闲淡语、无理语、没要紧语。诗词同理，小诗尤似小词，加上这样的闲语、痴语，正可以增添情趣。贾岛此种手法，盖从王摩诘来，前人曾云：“王维辋川诸诗，近事浅语，发于天然。郊、岛辈十驾何用?” (见《批点唐诗正音》)虽系微词，谓其学而未工，但总是学到了一些，此诗便带有“近事浅语，出于天然”的意味。

诗之后二句，相对地说较为秾丽，原因在于用典。“莫嫌滴沥红斑少”，似宕开一句，其实仍承前句意脉，并照应题意。就其语气而言，则又似对友人打招呼，其中含有一种歉然的心情，希望给予谅解。“红斑”事见《博物志史补》，云： “尧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舜崩，二妃啼，以涕挥竹，尽斑。”《红楼梦》第三十七回也说：“当日娥皇、女英(按：即二妃名)，洒泪在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称湘妃竹。”原来这枝斑竹，带有如此美丽的神话传说，以之作杖赠友，愈见其情谊之深了。竹上斑少，是由于“湘妃泪尽”，此盖伤心之事，然却以淡语出之。在此情况下，谁还能嫌弃这枝斑竹呢?友人自然无话可说了。这两句语淡而意深，并且似乎藏有机锋，它叫友人再也推辞不得，只好将拄杖收下。读诗至此，能不惊叹诗人构思之妙。

全篇语言，自然流畅，富于音韵之美。“滴沥”二字为叠韵，且为象声辞，读之似乎令人听到湘妃在向竹上洒泪，字眼虽较浓烈，但与白居易“杜鹃啼似哭，湘竹斑如血” (《江上送客》)相比，还算是淡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