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好事近》
富贵本无心,何事故乡轻别。空使猿惊鹤怨,①误薜萝风月。②囊锥刚要出头来,③不道甚时节。欲驾巾车归去,④有豺狼当辙。
【注释】 ①“空使”句:意指离乡做官,徒然使家山猿鹤惊怪埋怨。语本南朝孔稚圭《北山移文》:“蕙帐空兮夜鹤怨,山人去兮晓猿惊。”②薛萝:薛荔和女萝。指隐者所居之地。③“囊锥”句:用毛遂自荐故事。《史记·平原君列传》载,毛遂向平原君自荐有才能,如锥子放在布囊中,会整个挺现出来,而非仅露锥尖。刚:硬要。不道:不想想。④巾车:有帷的车。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或命巾车。” ⑤豺狼当辙:暗喻秦桧专权,自己想归家山也不可得。《汉书·孙宝传》:“豺狼横道,不宜复问狐狸。”辙:车轮碾过的印迹。
【译文】 富贵如浮云,我本无意追逐。究竟是什么事,让我轻易离乡出仕而遭贬谪。徒然使家山的猿鹤埋怨斥责,无端地担误了松罗薛荔好风月。
你硬要象囊中锥出头逞能,却不想想这是什么世道时节!现在想驾着巾车归家去,却有豺狼挡道如何归得!
【总案】 绍兴八年(1138),胡铨上书反对议和,言辞激烈慷慨,书中直言不讳地称“义不与桧等共戴天。区区之心,愿斩三人(指力赞主和的秦桧、王伦、孙近)头,竿之藁街。”“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宁能处小朝廷求活耶!”书一上,即遭贬斥。四年后,又贬至广东新兴。但他斗争的锐气并不因遭重贬而减退,在新兴时又作此词讽刺当道并抒心志。词意说自己出仕做官本不是为追求个人的富贵,而今远贬离乡,是为伸张正义,为维护民族的尊严。过片表面上自责自己逞能,不识时务,实则讽刺“时节”世道的黑暗,使忠正之士受压抑不能出头。“欲驾巾车归去”,并不是真的想退隐逃避现实,而是不愿与奸臣共戴天,不甘“处小朝廷求活”命。只是身遭贬谪,失去行动自由,豺狼挡道,想去独善其身也不可能了。身为在押的“流放犯”,他明知一言不慎就会招来更残酷的迫害,可他仍然要以唯一可利用的笔来向恶势力挑战。作者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千载之下仍能激发人心。据王明清《挥麈后录》卷十载,郡守张棣得知此词后,以“讥讪”之罪上报秦桧,秦桧大怒,将胡铨移送吉阳军(今海南崖县)编管。胡铨毫不悔恨,毅然踏上更艰苦的斗争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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