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埜·水龙吟》原文赏析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张埜·水龙吟》原文赏析

酹辛稼轩墓,在分水岭下

岭头一片青山,可能埋得凌云气?遐方异域,当年滴尽,英雄清泪。星斗撑肠,云烟盈纸,纵横游戏。漫人间留得,阳春白雪,千载下,无人继。不见戟门华第,见萧萧竹枯松悴。问谁料理,带湖烟景,瓢泉风味?万里中原,不堪回首,人生如寄。且临风高唱,逍遥旧曲,为先生酹。

张埜《水龙吟》(岭头一片青山)词意

辛弃疾是宋代的人中之杰,词中之龙。他的政治活动和文学业绩,都给后世以巨大的影响。在这位民族精英赍志以殁之后一百多年,张埜来到他在江西铅山县南分水岭下的坟墓边,作了这首吊唁之词。这首词,饱含无限深情,充分地描绘出辛氏作为爱国政治家兼词人的精神面貌,足以代表后人对于辛氏的追怀与惋惜。

要写好追怀辛弃疾的作品,首先要贴近辛氏的心胸,充分理解其高尚的灵魂,找出他遗留给后人的精神财富中最宝贵的成分。张埜,这位生活在元朝民族歧视政策的高压统治下的汉族士大夫,正是以自己满腔的民族感情与爱国思想,去寻求与黄泉之下的异代知音的共鸣的。因而全词自始至终吊其墓而想其人,将作者自己对于墓主的无限钦仰之意表达得淋漓尽致,使英灵的形象呼之欲出,具有震动人心的艺术效果。起笔“岭头一片青山,可能埋得凌云气”二句,即以矫若游龙的笔势,突出了墓主肉体虽然长眠、精神却永远不朽的英雄气概。“凌云气”,语出《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相如奏《大人之颂》,天子大悦,飘飘有凌云之气,似游天地之间意。”有的选本认为这是“称赞稼轩文辞之美”,这种解释未免狭隘。这里应是称赞稼轩整个的精神气质与人格力量。两句完整的意思为:这分水岭头的一片青山,埋葬着英雄的遗体,但它怎能埋得住英雄那千秋不灭的凌云浩气!以下三句,以极为尊敬而惋惜的笔调,代忠魂鸣不平,指出他当年是在领兵北伐、收复中原、返回故土的大志不能实现的情况下,在异乡含恨而死的。稼轩生于山东济南,他南归宋廷的目的,是为了策动北伐,收复北方失地,其中包括自己的故乡,江西铅山并非他预想的死葬之地,故称为“遐方异域”。稼轩南渡四十多年,虽一直郁郁不得志,但爱国之心不泯,始终不渝地为抗金北伐而呼喊,而奔走,而哭泣。所以作者激愤地缅怀稼轩“当年滴尽,英雄清泪”的悲剧性遭遇。这就点明了稼轩精神中最可宝贵的内容——顽强深挚、始终如一的爱国忧时意识。只这寥寥五句二十五字,已高度概括地将辛稼轩作为有才识而无时运的政治家、作为壮志成灰的民族英雄的悲剧形象凸现出来了。以下自“星斗撑肠”至“无人继”七句为上片的第二个大层次,描述辛氏在武功未竟而被迫改行作“词人”之后所取得的重大文学成就。“星斗撑肠,云烟盈纸”八字,用形象化的夸张和比喻,赞扬稼轩磅礴的文学才气及其词中浓厚的浪漫色彩。所谓“纵横游戏”之“游戏”一辞,不能简单地解为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应从以下两方面来领会:一、稼轩天才横溢,技巧娴熟,一般人不容易驾驭的长短句词的复杂形式,在他手里却举重若轻,就象随便玩玩。二、古代士大夫重事功而轻文艺,视之为“雕虫小技”。稼轩本是热心于政治与军事的大才,诗词之类,本来就是他的“余事”。准此,下文“漫人间留得”一句的“漫”字作为“徒然”、“空”来理解,就不显得突然了。这一段应该这样理解:稼轩胸襟博大,才笔纵横,作起词来从心所欲,有如游戏;可惜他大业不成,徒然留下这些词章,真是委屈了他;但这些词章却是阳春白雪似的崇高文学典范,千载之下也很难有人踵随啊!

上片集中追怀了辛氏的高风亮节与文学业绩,下片笔意一转,进而通过凭吊英雄旧居的破败萧条景象,写出了作者自己的悲愤情怀。过片二句“不见戟门华第,见萧萧竹枯松悴”,以稼轩生前府第的雄壮气派和死后故居的荒凉景象作鲜明对比,不胜今昔之慨,充分表现出作者对这位英烈身后寂寞的不平之意,同时也含蓄地暗示:象稼轩这样的英烈去世之后,汉族的河山与民气更加衰败枯萎。景中见情,意境颇为深沉。接以“问谁料理,带湖烟景,瓢泉风味”三句设问,举出稼轩中年之后的两个主要隐居地——江西上饶城郊之带湖和铅山乡下之瓢泉的萧条破落、无人过问的景象,铺展和深化上两句的哀悼之意,进一步表示了对后世人(包括与自己同时代的人)淡化民族意识、忘却民族英雄的可悲现象的深刻不满。“万里中原,不堪回首,人生如寄”三句,直抒悲怀,正面表达怀古伤今的民族情绪和人生感慨。这三句实兼稼轩与作者本人而言之,其全部含义应是:“稼轩啊,当年你遥望万里中原,常有不堪回首之悲,常常感叹人生短暂,时运不济而恢复大业无成;如今我站在你的坟前,遥望那同样是我的故国的中原大地,更有一番难以言传的辛酸滋味!”当年稼轩之“不堪回首”,是因为半壁河山在金人铁蹄之下;而今张埜之更痛切地感到“不堪回首”,是因为不但北方河山,而且整个中国都早已沦为蒙古贵族的牧场!所以张埜之悲,比稼轩有过之而无不及。结尾三句“且临风高唱,逍遥旧曲,为先生酹”是点明题旨“酹辛稼轩墓”。“且”字承转上文,就字面来看是“暂且放下悲怀”之意,实则悲愤之情其何能已! 无可奈何之际,也只有借助歌酒以为排遣了。全词就在这吟唱稼轩旧曲,为稼轩歌呼痛饮的余音中结束。

读完此词我们一定会注意到,张埜不但崇仰稼轩的人品,而且有意学习稼轩的词风。稼轩词悲凉慷慨,异军突起,不可一世。此词既吊斯人,也相应地出之以雄豪的风格、悲壮的感情、遒劲的笔调和浑成的章法,因而从思想到艺术都极为得体,极为成功。它与那些一味硬充“豪放”,实则偾张叫嚣,并无真情实感的辛派末流的作品判然而别,当之无愧地属于深得辛派神髓的艺术佳构。

让更多人喜爱诗词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