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吕衡州温文
维年月日,友人守永州司马员外置同正员柳宗元,谨遣书吏同曹、家人襄儿奉清酌庶羞之奠,敬祭于吕八兄化光之灵。
呜呼天乎!君子何厉?天实仇之;生人何罪?天实仇之。聪明正直,行为君子,天则必速其死。道德仁义,志存生人,天则必夭其身。吾固知苍苍之无信,莫莫之无神,今于化光之殁,怨逾深而毒逾甚,故复呼天以云云。
天乎痛哉!尧、舜之道,至大以简;仲尼之文,至幽以默。千载纷争,或失或得,倬乎吾兄,独取其直,贯于化始,与道咸极。推而下之,法度不忒。旁而肆之,中和允塞。道大艺备,斯为全德。而官止刺一州,年不逾四十,佐王之志,没而不立,岂非修正直以召灾、好仁义以速咎者耶?
宗元幼虽好学,晚未闻道,洎乎获友君子,乃知适于中庸,削去邪杂,显陈直正,而为道不谬,兄实使然。呜呼!积乎中不必施于外,裕乎古不必谐于今,二事相勘,从古至少,至于化光,最为太甚。理行第一,尚非所长,文章过人,略而不有,素志所蓄,巍然可知。贪愚皆贵,险狠皆老,则化光之夭厄,反不荣欤?所恸者志不得行,功不得施,蚩蚩之民,不被化光之德;庸庸之俗,不知化光之心。斯言一出,内若焚裂。海内甚广,知音几人?自友朋凋丧,志业殆绝,唯望化光伸其宏略,震耀昌大,兴行于时,使斯人徒,知我所立,今复往矣,吾道息矣!虽其存者,志亦死矣!临江大哭,万事已矣!穷天之英,贯古之识,一朝去此,终复何适?
呜呼化光!今复何为乎?止乎行乎?昧乎明乎?岂荡为太空与化无穷乎?将结为光耀以助临照乎?岂为雨为露以泽下土乎?将为雷为霆以泄怨怒乎?岂为凤为麟、为景星为卿云以寓其神乎?将为金为锡、为圭为璧以栖其魄乎?岂复为贤人以续其志乎?将奋为神明以遂其义乎?不然,是昭昭者其得已乎,其不得已乎?抑有知乎,其无知乎?彼且有知,其可使吾知之乎?幽明茫然,一恸肠绝。呜呼化光!庶或听之。
张孝先曰: 悼痛之辞,不觉近于愤怼矣。其文之激楚飞动,足以达情而宣志,是才人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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