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俞彦
长相思·折花枝
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此词纯用民歌体裁,直笔朴语,不事雕琢,全用女子口吻,情极深挚,非至情者莫能道出。
上片从“花”字生发。春天来了,桃树、杏树、梨树都开满了花,遍地的野花也都散在草丛里,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里带着甜味儿,也带着香味儿。甜得让人心甘,香得令人心醉。——这就是一个春的世界、花的海洋。鲜花象征着美好的事物,代表着纯真的爱情,并常常被用来比喻美丽的女子。“折花枝”尽管只是写了女主人公的一个动作,但也自然会使人联想到青春少女美丽的面庞及折花枝时的优美姿态,联想起“人面桃花相映红”(唐崔护《题都城南庄》)的艺术境界。“恨花枝”三字接得突兀,何恨之有?原来“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准拟”,打算的意思,但比打算更有预约的确定性。“卮”,酒杯。女主人公本来打算同恋人在花开时节共同饮酒赏花,可是花开之日却是人去之时,这怎不叫她失望?离愁既生,迁恨于花枝便也是必然的了。其实“花枝”并没有什么过错,“恨花枝”,说到底就是恨自己的恋人,本来说好了的事情,你为什么就轻易违约匆匆离去呢?不过,这“恨”中就包含着爱的成份。
下片紧承上片意脉,娓娓道来,生动地写出自己的刻骨相思。这“相思”二字所包容的巨大能量,曾使古今中外的多少有情男女愁苦不已,损心伤神!深谙相思苦味的人,谁不怕提起“相思”二字?但“怕”又有何用?谁能摆脱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一份忧愁!当心里有“怕相思”的想法时,就已经在相思了。“轮到”,表明她过去还未曾品尝过相思之苦。正因为是初尝,才更能体会到它是那样的折磨人,纠缠人,让人没法回避,无法推辞。心中所思,形诸面容,“眉间”自然会“露一丝”。这“一丝”凝聚着她对恋人的无限深情与怀念,其中有恨,有爱,有失望,有希望,有痛苦,有幸福,个中滋味难以用一二句话来表达。它的容量,足抵一部《西厢记》、一部《红楼梦》。
清王士祯《花草蒙拾》云:“俞仲茅小词云:‘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视易安‘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可谓此儿善盗。然易安亦从范希文‘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语脱胎。三词构思相似,造语却不雷同,各有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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