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刘秉忠
踏沙行·白日无停
白日无停,青山有暮。功名两字将人误。褊怀先著酒浇开,放心又被书收住。一味闲情,十分幽趣。梦哦芳草池塘句。东风吹彻满城花,无人曾见春来处。
身在仕途的人往往在倦于人事之际而生出对故山故水的思念。即或故乡山水不可得之,也会时生自放于山水之间、纵情自娱的欲望。刘秉忠这首《踏莎行》,便是此种心理的折射。
刘秉忠初从释氏,又深于《易经》,早年平居蔬食,隐于岩壑间,曾自号“藏春散人”。在十七岁时曾为邢台节度使府令史,不久便也弃去。本来,“隐逸”是中国古代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信奉《庄》、《老》、释氏而走此路者代不乏人,但是,倘若由隐而仕,对一个性喜一丘一壑的人来说,自己曾经有过枕石漱流的经历,便无疑会时时袭上心头的。刘秉忠正是这种由隐而仕的人。(他在元初被拜为太保,参领中书省事。卒赠常山王,谥文正)。
“白日无停,青山有暮。”首句便慨叹年命短暂,倘若自己再不光顾旧山,则对于人生来说,“青山总有黄昏时”,即自己以后可能再也无缘一往了。后一句“功名两字将人误”补足前语:总是因为自己眷念功名,等闲便将夙愿(归山就隐之志)抛却了。一个“误”字,不知多少人道过!其中包含着作者对碌碌仕途行为的懊悔。“褊怀先著酒浇开,放心又被书收住。”“褊”者,窄也。为能吟成“归去来”,作者曾以酒浇愁肠(“褊怀”其实是作者对不能归隐的一种自责),但是,才一放开心,抬眼一见案头之书,自己的心思又被它吸引了。真是欲罢不能,欲归不得。
“一味闲情,十分幽趣。”说明隐居的闲情幽趣令词人日夜牵肠,可是,下一句“梦吟芳草池塘句”的“梦”字,却一语点破这种境界如今只能在梦中寻觅了。“芳草池塘句”系由点化谢灵运“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两句而来,谢氏这联诗被认为是散淡闲适心情的写照。此词的最后两句“东风吹彻满城花,无人曾见春来处”与宋人辛弃疾的“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同一机杼,辛词重在“城中”和“溪头”的对比而说明真正自在清新的生活是在山野间,而刘词则在对满城花落、流光暗度的怨怅中,又一次明显地逗出欲长揖公卿、归居园田的心情。
整首词,一直由一种厌倦人事、欲弃世隐遁的调子连贯着,曲曲折折地道出作者身处两难之中的怅惘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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