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二十六章)
3.1 孔子谓(1)季氏(2),“八佾(3)舞于庭,是可忍(4)也,孰(5)不可忍也?”
译文
孔子谈论季氏时说:“他僭用天子的礼乐在其家庙的庭院中奏乐跳舞,这样的事可以容忍的话,还有什么不可以容忍呢?”
注释
(1)谓:谈论;评论。(2)季氏:此指鲁昭公时的执政上卿季孙氏。(3)八佾(yì):八佾之舞。古代舞蹈奏乐,八人一行,称一佾。八佾则八行,共六十四人。八佾为天子舞蹈奏乐时所用的舞乐行列。诸侯只能用六佾,卿大夫只能用四佾,士只能用二佾。(4)忍:忍耐;容忍。皇侃《论语义疏》:“忍,犹容耐也。”(5)孰:什么。
感悟
何晏《论语集解》引马融曰:“佾,列也。天子八佾,诸侯六,卿大夫四,士二。八人为列,八八六十四人。鲁以周公故受王者礼乐,有八佾之舞。季桓子僭于其家庙舞之,故孔子讥之。”邢昺《论语注疏》云:“此章论鲁卿季氏僭用礼乐之事……《礼记·祭统》云:‘昔者周公旦有勋劳于天下,成王、康王赐之以重祭,朱干玉戚以舞《大武》,八佾以舞《大夏》。此天子之乐也,重周公,故以赐鲁。’又《名堂位》曰:‘命鲁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是受王者礼乐也。然王者礼乐唯得于文王、周公庙用之,若用之他庙,亦为僭也。”由此可见,季氏“八佾舞于庭”,这是僭越礼制的行为。
据《史记·孔子世家》载:“孔子年三十五,而季平子与郈昭伯以斗鸡故得罪鲁昭公,昭公率师击平子,平子与孟氏、叔孙氏三家共攻昭公,昭公师败,奔于齐,齐处昭公乾侯。……孔子年四十二,鲁昭公卒于乾侯,定公立。”在鲁昭公逃亡齐国期间,季氏主持国政,他代鲁君举行祭祀时,不在周公庙而在自己家庙里僭用天子的八佾之舞。
季氏居然如此胆大妄为,这对于以维护与恢复西周礼制为己任的孔子来说,“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意思是“这样的事可以容忍的话,还有什么不可以容忍呢?”孔子以其大无畏的气概旗帜鲜明地表示不能容忍季氏这种僭越礼制的行为。
且不论孔子维护西周礼制是否意味着倒退,而违背破坏西周礼制者是否就意味着进步,当时季氏把持鲁国国政,权倾鲁国,炙手可热。孔子既不因为自己没有讨伐季氏的条件就不敢谴责季氏,也不因为鲁昭公的悲惨结局而害怕谴责季氏。孔子的这种敢于不畏权贵和谴责权贵的精神,就很值得我们学习。
3.2 三家(1)者以《雍》(2)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3)’,奚取于三家之堂?”
译文
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三家大夫唱着《雍》诗来撤除祭品。孔子说:“《雍》诗说‘助祭的是众诸侯,天子端庄肃穆’。这样的诗句怎么能够用在三家的庙堂上呢?”
注释
(1)三家:指春秋后期鲁国执政的三卿孟孙(亦作仲孙)、叔孙、季孙。这三家皆是鲁桓公(公元前711~前694年在位)之子仲庆父、叔牙、季友的后裔,史称“三桓”。据《史记·鲁周公世家》载:鲁文公(公元前626~前609年在位)死后,“鲁由此公室卑,三桓强”。鲁襄公“十一年(公元前562年),三桓氏分为三军”。在此之前,鲁国只有二军,季武子欲专权公室,故益中军,以为三军,三家各掌一军,实际上掌握了鲁国的军政大权。鲁昭公五年(公元前537年)三家又四分公室,季孙得其二,孟孙叔孙各得其一,因此三家中以季孙氏势力最强。(2)雍:一作雝,《诗经·周颂》中的一篇。《周颂》共31篇,大多是周王室祭祀宗庙的乐歌,《雍》是周武王在祭祀文王完毕撤除祭品时唱的歌。因此,只有周天子在祭祀完毕时才能“以《雍》彻”,然而三家大夫祭祀宗庙完毕时居然也“以《雍》彻”,这是僭越祭礼的行为。(3)相维辟公二句:出自《雍》诗。相(xiànɡ):助,这里指助祭者。维:语气词,用在主语和谓语之间可帮助判断,可译为“是”。辟(bì)公:诸侯。《尔雅·释诂》:“辟、公、侯,君也。”
感悟
请参见《论语·八佾》3.6章感悟。
3.3 子曰:“人而(1)不仁,如礼何(2)?人而不仁,如乐何?”
译文
孔子说:“一个人如果没有仁德,将怎样对待礼仪呢?一个人如果没有仁德,将怎样对待音乐呢?”
注释
(1)而:如果。(2)如……何:表示询问的习惯说法,相对于“把……怎么样”、“对……怎么办”、“怎样对待(处置、安顿)……”。
感悟
请参见《论语·颜渊》12.1章感悟。
3.4 林放(1)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2)!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3)也,宁戚(4)。”
译文
林放询问礼的本质。孔子说:“这个问题意义重大啊!礼,与其奢侈,宁可节俭;丧礼,与其办理得周全,宁可悲哀。”
注释
(1)林放:鲁国人。(2)大哉问:(此)问大哉。主谓倒置句。(3)易:治理。这里指办理得周全。朱熹《论语集注》:“易,治也。”杨伯峻《论语译注》:“‘易’有把事情办妥的意思。”(4)戚:哀伤;悲哀。
感悟
林放询问礼的本质。孔子认为这个问题意义重大。就礼仪的形式而言,既有繁缛之礼仪,也有简略之礼仪。礼无论繁简,就其本质来说,都是仁,只要充满仁爱之心则可,因此如果在繁简之间选择的话,孔子认为:“礼,与其奢也,宁俭。”意思是“礼,与其奢侈,宁可节俭”。节俭或许更能适切人的性情。孔子又以“丧礼”为例,丧礼的周全与否,只是丧礼的形式而已,最重要的是参加丧礼者是否具有深切的悲哀之情。如果没有悲哀之情,就是没有适切人的性情;即使把丧礼办得十分周全,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论语·八佾》3.26)意思是“居于上位而不宽宏大量,行礼时不严肃恭敬,参加丧礼时不悲哀。这种情况我怎么看得下去呢?”“子张曰:‘祭思敬,丧思哀。’”(《论语·子张》19.1)意思是“祭祀时考虑严肃恭敬,居丧时考虑悲哀”。“曾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论语·子张》19.17)意思是“我听老师说过:人平时没有自己尽情地表达感情的时候,如果有,那一定是在父母去世的时候吧!”这一切都说明丧礼只是形式,哀戚才是丧礼的内容,才是丧礼的本质。孔子所说的“丧礼,与其办理得周全,宁可悲哀”,阐述了内容决定形式,形式要为内容服务,不能舍本逐末的道理。
3.5 子曰:“夷狄(1)之有君,不如(2)诸夏(3)之亡(4)也。”
译文
孔子说:“夷狄尚且有君主,不像中原国家没有君主。”
注释
(1)夷狄:古代有东夷、北狄、南蛮、西戎之称,这是当时华夏诸国对中原以外各诸侯国和部族的蔑称。(2)如:似;像。(3)诸夏:中国,指周王朝所分封的中原各诸侯国。(4)亡(wú):通“无”。
感悟
西周时期,天子保持着“天下宗主”的威权,禁止诸夏各诸侯国之间相互攻战兼并。自周平王东迁,王室衰微,不再具有控制诸侯的力量与威望。诸侯之间相互兼并,先后出现了楚、齐、秦、晋、吴、越等大国,从而打破了诸侯并列、王室独尊的局面;后来大夫相互兼并,并且陆续产生了强大的宗室,从而打破了宗族并列、公室独尊的局面。孔子将这种社会现象概括为“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陪臣执国命”(《论语·季氏》16.2)。以鲁国而言,孔子感叹道:“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论语·季氏》16.3)意思是“鲁国失去国家政权已经五代了;政权落到大夫手里已经四代了”。由此可见,春秋时代,礼崩乐坏,礼乐征伐出自诸侯;诸侯之国,则出自大夫。这是目无天子、目无君主的僭越礼制之行为。社会现实已是“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所以,当齐景公问政孔子时,孔子回答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景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论语·颜渊》12.11)面对这样的社会现实,孔子感叹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皇侃《论语义疏》云:“此章为下僭上者发也。诸夏,中国也。亡,无也。言中国所以尊于夷狄者,以其名分定而上下不乱也。周室既衰,诸侯放恣,礼乐征伐之权不复出自天子,反不如夷狄之国尚有尊长统属,不至如我中国之无君也。”朱熹《论语集注》引程子曰:“夷狄且有君长,不如诸夏之僭乱,反无上下之分也。”程树德《论语集释》引《四书辨疑》曰:“盖谓夷狄尊奉君命,而有上下之分,是为有其君矣。诸夏蔑弃君命,而无上下之分,是为亡其君矣。此夫子伤时乱而叹之也。”由此可知,孔子的意思是说夷狄之国尚有君主统属,而不似诸夏已目无天子、目无国君。所谓“无君”,是指目中无君,君主的威权已衰微。这是针对当时中原诸侯国礼崩乐坏,君不君、臣不臣的社会现实而发出的感叹。
3.6 季氏旅于泰山(1)。子谓冉有(2)曰:“女弗能救(3)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4)?”
译文
季氏要去祭祀泰山。孔子对冉有说:“你不能阻止吗?”冉有回答:“不能。”孔子说:“呜呼!难道说泰山之神不如林放懂礼吗?”
注释
(1)旅于泰山:祭祀泰山。旅:祭名,祭祀山神。根据礼制,只有天子才能祭祀天下的名山大川。《礼记·王制》云:“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诸侯只能祭祀在其国内的山川,而不能越境祭祀。《礼记·祭法》云:“诸侯在其地则祭之,亡其地则不祭。”大夫以下则不能祭祀山川。(2)冉有:姓冉名求,字子有,鲁国人,孔子弟子,比孔子小29岁,当时任季氏宰臣。(3)救:禁止;阻止。《说文》:“救,止也。”(4)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难道说泰山之神不如林放懂礼吗?意思是林放懂礼制,泰山之神当然也懂礼制。即使季氏祭祀泰山,泰山之神也不会享用季氏僭越礼制之祭的。因此,季氏祭祀泰山之举是徒劳无益的。朱熹《论语集注》:“言神不享非礼,欲季氏知其无益而自止之,进林放以励冉有也。”曾:难道;竟然。
感悟
《论语·八佾》几乎用十来章记载了春秋时期礼崩乐坏的社会现实,人们由此可以对礼崩乐坏获得具体的认识:第一,诸侯僭越天子之礼乐者有之。如“禘”是天子祭祀始祖的一种隆重的典礼,鲁君只是诸侯,却僭用天子的禘祭之礼。第二,大夫僭越诸侯乃至天子之礼乐者有之。如季氏“八佾舞于庭”(《论语·八佾》3.1),意思是“季氏僭用天子的礼乐在其家庙的庭院中奏乐跳舞”,“三家者以《雍》彻”(《论语·八佾》3.2),意思是“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三家大夫唱着《雍》诗来撤除祭品”,“季氏旅于泰山”(《论语·八佾》3.6),意思是“季氏要去祭祀泰山”,“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论语·八佾》3.22),意思是“国君宫门外设立了照壁,管仲也设立了照壁。国君为了两国君主的友好,而在厅堂上设置了放酒器的土台,管仲也设置了土台”。第三,君不君、臣不臣者有之。如“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论语·八佾》3.5),意思是“夷狄尚且有君主,不像中原国家没有君主”。第四,礼仪只徒具形式者有之。如“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论语·八佾》3.26),意思是“居于上位而不宽宏大量,行礼时不严肃恭敬,参加丧礼时不悲哀”。第五,礼仪形式也将消失者有之。如鲁君久不参加“告朔”这一祭庙活动,以至于“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论语·八佾》3.17),意思是“子贡想要免去每月初一告祭祖庙用的活羊”。
对于上述种种礼崩乐坏的社会现象,孔子所采取的态度是:第一,表现出极大的不满甚至愤慨。针对季氏“八佾舞于庭”,孔子说:“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意思是“这样的事可以容忍的话,还有什么不可以容忍呢?”针对“三家者以《雍》彻”,孔子说:《雍》这首诗“奚取于三家之堂?”意思是“这样的诗句怎么能够用在三家的庙堂上呢?”针对“季氏旅于泰山”,孔子说:“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意思是“难道说泰山之神不如林放懂礼吗?”林放懂礼制,泰山之神当然也懂礼制。即使季氏祭祀泰山,泰山之神也不会享用季氏僭越礼制之祭的。因此,季氏祭祀泰山之举是徒劳无益的。针对“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孔子说:“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意思是“管仲如果懂礼,那谁不懂礼呢?”第二,表示看不下去。针对“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孔子说:“吾何以观之哉?”意思是“这种情况我怎么看得下去呢?”第三,“不观”。“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论语·八佾》3.10)意思是“禘祭礼从开始献酒之后,我就不想看了”。第四,不屑于理睬。“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意思是有人问禘祭的道理。孔子说:“不知道。”第五,力图保存某种礼仪。“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论语·八佾》3.17)意思是子贡想要免去每月初一告祭祖庙用的活羊。孔子说:“赐啊!你吝惜那只羊,我舍不得那种礼。”
中国素以礼仪之邦著称,然自春秋以来礼崩乐坏的故事却在好几个历史时期上演。虽说含有封建糟粕的旧礼仪应该抛弃,但是那些能够体现中华传统美德的基本礼仪是应该也必须继承和发扬的。
3.7 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1),射(2)乎!揖让而升(3),下而饮(4)。其争也君子(5)。”
译文
孔子说:“君子无所争。如果有所争,一定是比箭吧!(但是他们比箭时会)相互作揖谦让登堂,下来时一起喝酒。他们的竞争是谦谦君子之争。”
注释
(1)必:如果;果真。必也:单独为一分句,假设的内容往往承前而省略,并且反其意而行之。“必也”承前面的“君子无所争”而来,反其意就是“如果有所争”。(2)射:大射。天子、诸侯将有祭祀之事,举行大射。以射来选择助祭者,同时还要借此观察射者的德行。《周礼·天官·司裘》:“王大射。”郑玄注:“射者,可以观德行,其容体比于礼,其节比于乐,而中多者得与祭。”因此参射者必须争胜。(3)揖让而升:相互作揖谦让登堂。揖让:宾主见面时互相拱手作揖为礼。《仪礼·大射仪》:“上耦(耦:两人同射,相对为耦)揖进,上射在左,并行;当阶,北面揖;及阶,揖。上射先升三等,下射从之,中等。上射升堂,少左;下射升,上射揖。”意思是:两位射手互相揖让后一起前进,上射走在左侧,下射走在右侧,并排而行;走到正对着西阶时,两人面朝北互相揖让;到西阶下面时,又互相揖让。上射先登上三级台阶时,下射才开始上第一级台阶,中间要空一级台阶。上射登堂后要稍微向左侧站立;下射登堂后,上射要向他作揖。(4)下而饮:下来时一起喝酒。《仪礼·大射仪》:“三耦及众射者皆升饮于西阶上。……一耦出,揖如升射。”意思是比箭完毕之后,三对射手和其他射手都上堂到西阶之上饮酒。……每对射手走上前时,都要像先前上堂射箭那样互相揖让。(5)其争也君子:由“揖让而升,下而饮”可知,即使是通过比箭来选拔助祭者,比赛时双方也要多次互相作揖谦让,比赛结束后也要互相揖让,还要在一起对饮。整个比赛过程皆彬彬有礼。
感悟
除了此章说“君子无所争”之外,《论语·卫灵公》15.22章也记载了孔子类似之语:“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意思是“君子庄重而不与人相争,合群而不偏袒”。为什么说“君子无所争”呢?因为君子心胸开阔,不像小人患得患失,此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论语·述而》7.37)。因为君子品德高尚晓于仁义,不像小人只知道财利,此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4.16)。因为君子靠的是温和、善良、恭敬、俭朴、谦逊,此所谓“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论语·学而》1.10)。即使非争不可,并且事关自己的重大利益,也要做到彬彬有礼,始终保持谦谦君子的风度。
“无所争”是一种美德,是一种超脱,也是一种智慧。君不见,当今世界,芸芸众生,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其利欲熏心者,往往为争名夺利而费尽心机、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最后仍不免身败名裂、鸡飞蛋打一场空。有感于此,我曾仿照刘禹锡的《陋室铭》而写了一篇《书斋铭》以抒怀:
室不在大,有书则灵;人不在富,博学则名。斯是书斋,养吾性情。千卷藏斗室,万物入汗青。仰吟诗词曲,俯览子史经。可以究天人,通废兴。无官场之斗角,无利禄之劳形。今吾耐寂斋,承古子云亭。君子云:尚复何求!
3.8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1),素以为绚兮(2)’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3)。”曰:“礼后乎(4)?”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5)。”
译文
子夏问道:“‘美好笑容酒窝妙,黑白分明眼睛美,好像洁白的质地上绘着绚丽的图画啊’是什么意思?”孔子说:“先有白色质地,然后绘画。”子夏说:“礼产生在忠信之后吧?”孔子说:“能够阐发我的思想的是卜商啊,可以开始与你讨论《诗经》了。”
注释
(1)巧笑倩兮二句:出自《诗经·卫风·硕人》。巧笑:美好的笑,笑得好看。倩:笑时两颊现出酒窝的样子。盼:眼睛黑白分明。(2)素以为绚兮:此句为逸句,今本《诗经》无。素:没有染色的绢,这里指绘画的白色质地。绚:彩色;绚丽。这里指绚丽的图画。(3)绘事后素:绘画之事后于素,即先有白色底子,然后在上面绘画。(4)礼后乎:礼产生在忠信之后吧?朱熹《论语集注》:“礼必以忠信为质,犹绘事必以粉素为先。”(5)起予者两句:何晏《论语集解》引包咸曰:“孔子言子夏能发明我意,可与共言《诗》。”起:阐发;发挥。
感悟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素”是“没有染色的绢”,这里指绘画的白色质地。“绚”是“彩色;绚丽”,这里指绚丽的图画。孔子答道:“绘事后素。”意思是“先有白色质地,然后绘画”。朱熹《论语集注》解释说:“言人有此倩盼之美质,而又加以华采之饰,如有素地而加采色也。”这是子夏向孔子请教,孔子教之。
子夏由孔子所说的“绘事后素”而联想到“礼”和“忠信”的关系:“礼必以忠信为质,犹绘事必以粉素为先。”(朱熹《论语集注》)因此问道:“礼后乎?”意思是“礼产生在忠信之后吧?”这是子夏深受孔子教育的启发而举一反三。
孔子对子夏所提出的“礼后乎”这一问题而感慨道:“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这表明孔子对子夏举一反三的悟性非常赞赏。
《论语》里还有一次记载了孔子称赞弟子“始可与言《诗》已矣”。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论语·学而》1.15)意思是子贡问:“贫穷却不谄媚,富有却不骄横,怎么样?”孔子答道:“可以。但不如贫穷却乐道,富有却好礼。”子贡接着提出第二个问题:“《诗经》说:‘好像象牙经过切磋,好像美玉经过琢磨’,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这是子贡深受孔子教育的启发而产生的问题。孔子对子贡所提出的第二个问题大加赞赏。赞赏子贡什么?赞赏子贡“告诸往而知来者”,因此“始可与言《诗》已矣”。意思是“赐啊,现在可以与你讨论《诗经》了,告诉你这你就知道那”。
由此可见,孔子教学善于实施启发式的教学原则,“孔子曰:‘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论语·述而》7.8)意思是“我举出一隅而学生不能类推出其他三隅,我就不重复教了”。并且对于那些能够举一反三的弟子非常赞赏:孔子赞赏子夏“起予”,赞赏子贡“告诸往而知来者”。作为学生,不仅要记住和理解所学的知识,更重要的是还要善于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这才是善于学习。
3.9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1)不足(2)征(3)也;殷礼,吾能言之,宋(4)不足征也。文献(5)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
译文
孔子说:“夏代的礼我能够说出来,杞国不能取以为证;殷代的礼我能够说出来,宋国不能取以为证。这是他们的历史文献和贤者不够的缘故。如果有足够的历史文献和具有丰富文化知识的贤者,我就能够验证它了。”
注释
(1)杞:杞国,夏王室后代的封国。相传周武王封夏禹后人东楼公于杞(今河南杞县)。(2)不足:不够;不充足。(3)征:验证;证明。(4)宋:商王室后代的封国。周公平定武庚(纣王之子)叛乱之后,封殷代旧都周围地区给微子启(纣王的庶兄),后者号宋公,为宋国,建都商丘。(5)文献:历史文献和具有丰富文化知识的贤者。朱熹《论语集注》:“文,典籍也。献,贤也。言二代之礼,我能言之,而二国不足取以为证,以其文献不足故也。文献若足,则我能取之以证吾言矣。”
感悟
孔子是文化大师。这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第一,孔子精通古代文献典籍。例如《庄子·天运》说:“孔子谓老聃曰:‘丘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第二,孔子精通六艺。例如“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论语·述而》)。其中的“艺”是指礼、乐、射、御、书、数六艺。第三,孔子精通夏商周三代的礼仪制度。例如“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论语·为政》2.23)。意思是子张问道:“十世(30年为一世)以后的礼仪可以预先知道吗?”意思是“殷朝沿袭了夏朝的礼仪,因此殷朝所增删的礼仪是可以知道的;周朝沿袭了殷朝的礼仪,因此周朝所增删的礼仪是可以知道的。或许今后有继承周朝的朝代,即使经过百世,其仪礼也是可以预先知道的”。孔子自信地说道:“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论语·八佾》3.9)意思是“夏代的礼我能够说出来,杞国不能取以为证;殷代的礼我能够说出来,宋国不能取以为证。这是他们的历史文献和贤者不够的缘故。如果有足够的历史文献和具有丰富文化知识的贤者,我就能够验证它了”。第四,孔子开创了儒家学派。由此可见,孔子上承距春秋时代两千五百年前的华夏文化,是春秋时代集夏商周三代文化之大成的学者,并下启春秋之后两千五百年的中国文化,孔子不愧为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中伟大的文化大师。
孔子自称能言夏礼和殷礼,然而有人对此表示怀疑。孔子自然有其逻辑思路。
一是古今文化之间具有继承与发展的关系。“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论语·为政》2.23)所谓“因”,就是继承;所谓“损益”,就是发展变化。“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论语·八佾》3.14)意思是“周朝的礼仪制度借鉴了夏商两代而有所损益,文采多么丰盛啊!我遵从周礼”。刘宝楠《论语正义》曰:“周监二代,周礼存,则夏、殷之礼,可推而知也。”《汉书·礼乐志》也有类似的说法:“王者必因前王之礼,顺时施宜,有所损益。”由此可见,周礼是借鉴夏礼和殷礼并有所损益而制定的,因此可以由周礼推出来。
二是可以借助“文献”来加以验证。“文献”是指历史文献和具有丰富文化知识的贤者。杞国是夏王室后代的封国。相传周武王封夏禹后人东楼公于杞(今河南杞县)。宋国是商王室后代的封国。周公平定武庚(纣王之子)叛乱之后,封殷代旧都周围地区给微子启(纣王的庶兄),后者号宋公,为宋国,建都商丘。孔子由此推断杞国和宋国应该分别保留了夏礼和殷礼,如果有足够的文献就能够取以为证。譬如:周礼是周公制定的,周公封于鲁,鲁国基本上是沿用周礼。据《左传·昭公二年》载:“春,晋侯使韩宣子来聘……观书于太史氏,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这表明鲁国沿用了周礼,并保存了西周的典籍。虽然孔子生活在春秋末期,当时早已是礼崩乐坏,但是孔子还是可以由鲁国之礼来验证周礼。《礼记·中庸》说:“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征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所谓“今用之”是说鲁国还在沿用周礼,文献足征。
综上所述,我们由此章可以感悟两个道理:一是古今文化之间具有继承与发展的关系,不能割断历史,不能搞历史虚无主义而否认历史的可知性。二是要重证据,由今而推论古,毕竟只是推论,只有找到可靠的证据才能证明自己所说的观点和内容。所以虽然孔子自称能言夏礼和殷礼,但是他仍然采取审慎的态度,公开承认自己所知的夏礼和殷礼尚未得到文献的证实。这表明孔子具有非常严谨的治学精神。
3.10 子曰:“禘(1)自既灌(2)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3)。”
译文
孔子说:“禘祭礼从开始献酒之后,我就不想看了。”
注释
(1)禘(dì):天子祭祀始祖的一种隆重的典礼。朱熹《论语集注》:“禘,王者之大祭也。王者既立始祖之庙,而以始祖配之也。成王以周公有大勋劳,赐鲁重祭,故得禘于周公之庙,以文王为所出之帝,而周公配之。然非礼矣。”(2)灌:禘祭开始时第一次献酒的一种仪式,用郁鬯(chànɡ)之酒浇地以迎神。(3)吾不欲观之矣:在孔子看来,鲁君只是诸侯,不能僭用天子的祭礼,因此他不想看鲁国举行的禘祭。
感悟
请参见《论语·八佾》3.6章感悟。
3.11 或问禘之说(1)。子曰:“不知也(2)。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3)!”指其掌。
译文
有人问禘祭的道理。孔子说:“不知道。知道禘祭道理的人对于治理天下,大概像把东西放在这里一样容易吧!”孔子指着他的手掌说。
注释
(1)说:理论;道理。这里主要是指有关禘祭的方法和意义。(2)不知也:《礼记·祭统》:“凡祭有四时,春祭曰灼,夏祭曰禘,秋祭曰尝,冬祭曰烝。灼、禘,阳义也;尝、烝,阴义也。禘者,阳之盛也;尝者,阴之盛也。故曰:‘莫重于禘、尝。’……禘、尝之义大矣,治国之本也,不可不知也。明其义者君也,能其事者臣也。不明其义,君人不全;不能其事,为臣不全。……祭敬,则竟内之子孙莫敢不敬矣。”其中“禘、尝之义大矣,治国之本也,不可不知也。……祭敬,则竟内之子孙莫敢不敬矣”,这段话与孔子所说“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有异曲同工之妙。由此可见,关于禘祭的方法和意义,孔子岂有不知之理?只是因为鲁国的禘祭僭越了礼制,所以孔子说“不知也”。(3)知其说者二句:《礼记·中庸》作“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示:通“置”,安置;摆放。诸:“之于”的合音。斯:此。这里指手掌。
感悟
请参见《论语·八佾》3.6章感悟。
3.12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1)。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2)。”
译文
祭祀祖先时好像祖先就在眼前,祭祀鬼神时好像鬼神就在眼前。孔子说:“我不能参与祭祀而使人代替,就如同没祭祀。”
注释
(1)祭如在二句:意思是祭礼如事生。《礼记·玉藻》:“凡祭,容貌颜色,如见所祭者。”(2)吾不与祭二句:《礼记·祭统》:“是故君子之祭也,必身亲莅之,有故则使人可也。”可见祭祀应该亲自参与,如果有特殊缘故不能参加,也可以使人代替。孔子的意思是凡是祭祖祭神,自己必须亲自参加;如果自己不能参与祭祀而使人代替,就如同没有祭祀,即不能像亲自祭祀时那样感觉“如(祖)在”与“如神在”。此所谓祭祀贵虔诚恭敬,只有亲自祭祀,有其诚才有其神。与(yù):参与。
感悟
请参见《论语·述而》7.13章感悟。
3.13 王孙贾(1)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2)。’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3)。”
译文
王孙贾问道:“俗话说:‘与其讨好房屋西南角的神,宁可讨好灶神。’这是什么意思?”孔子说:“不对。如果违背了天道,祈祷也没用。”
注释
(1)王孙贾:卫国大夫。(2)与其媚于奥二句:与其讨好房屋西南角的神,宁可讨好灶神。奥:屋内西南角,尊长所居之处,也是祭祀时设神主之处。灶:灶神。媚:谄媚;讨好。这里是把祭神之处奥与灶神比喻为宫廷内的两股势力,王孙贾的意思是问孔子该讨好哪一方。(3)不然三句:意思是为人要正直守礼,谁都不巴结。如果违背了天道,讨好谁都没用。天:天道;自然界及其发展变化的客观规律。
感悟
历朝历代及当今官场,不同的利益集团往往形成几股不同的势力,并且皆占据要津,大搞任人唯亲。小官吏小职员们若想得到提拔升迁,往往须讨好并投靠其中的某股势力或某位权贵。此时想升迁者往往会思考着这样的问题:我是去讨好投靠张三书记,还是去讨好投靠李四市长呢?谁的势力大呢?万一某某一旦失势而投错门庭怎么办?如果同时讨好两位上司,是不是更好?但是也有可能两位上司都不把自己当成他的人看待而不予提拔,那又该怎么办?这种人成天思考的是“媚于奥乎”,“媚于灶乎”,抑或“既媚于奥又媚于灶乎”?甚至有的人干脆揣着钱直接去找某某权贵买官。然而却不去认真考虑自己该如何提高品德修养,如何提高业务水平与管理能力。甚至有的人见到上级就点头哈腰,见到下级和百姓就盛气凌人。殊不知,无德无才,得罪百姓这个天,无论巴结任何权贵,最终也是没有用的。此所谓“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3.14 子曰:“周监于二代(1),郁郁(2)乎文哉!吾从周。”
译文
孔子说:“周朝的礼仪制度借鉴了夏商两代,文采多么丰盛啊!我遵从周礼。”
注释
(1)周监于二代:朱熹《论语集注》:“言其视二代之礼而损益之。”监:通“鉴”,借鉴;参考。二代:夏代和商代。(2)郁郁:丰盛的样子。
感悟
请参见《论语·为政》2.23章感悟。
3.15 子入太庙(1),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2)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
译文
孔子进入太庙,每件事都要问。有人说:“谁说叔梁纥的儿子懂得礼呢?他进入太庙,每件事都要问。”孔子听到这话,说:“这就是礼啊!”
注释
(1)太庙:古代开国之君叫太祖,太祖之庙叫太庙。此指周公庙,周公旦是鲁国最初受封之君。(2)鄹(zōu)人:指孔子的父亲叔梁纥(hé)。鄹,又作陬。叔梁纥因两次作战有功,被封为陬邑大夫(一说陬邑宰)。春秋时代一些诸侯国习惯用“(某地)人+名”来称呼地方长官,因此《左传·襄公十年》称叔梁纥为“陬人纥”;或直接用“(某地)人”来称呼地方长官,例如这里称叔梁纥为“鄹人”。
感悟
孔子年轻时就以知礼而闻名,然而当他以助祭者的身份进入鲁国太庙时,却每件事都要问。其中有他过去未知的礼仪、未见过的祭器等,他通过问而知之;其中也有他过去已知的礼仪,那或许只是从书本上看到的,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但未亲眼目睹,如今身临其境,他便通过问而验证之。这不仅体现了孔子在求知方面的谦虚谨慎的态度,也告诉人们这样一个道理:处处留心皆学问。
3.16 子曰:“射(1)不主皮(2),为力不同科(3),古之道也。”
译文
孔子说:“比箭不以射穿箭靶子为主,因为各人的臂力不相等,这是古时的规矩。”
注释
(1)射:这里指演习礼乐的射。(2)皮:指用兽皮做的箭靶子。(3)科:等级。
3.17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1)。子曰:“赐也!尔爱(2)其羊,我爱其礼。”
译文
子贡想要免去每月初一告祭祖庙用的活羊。孔子说:“赐啊!你吝惜那只羊,我舍不得那种礼。”
注释
(1)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杨伯峻《论语译注》:“到子贡的时候,每月初一,鲁君不但不亲临祖庙,而且也不听政,只是杀一只活羊‘虚应故事’罢了。所以子贡认为不必留此形式,不如干脆连羊也不杀。孔子却认为尽管这是残存的形式,也比什么也不留好。”告朔:每月初一诸侯要杀一只活羊祭于祖庙,然后回到朝廷听政。这种祭庙活动叫做告朔,听政叫做“视朔”或“听朔”。朔:夏历每月初一。饩(xì)羊:供祭祀用的活羊。饩:活牲。(2)爱:吝惜;舍不得。
感悟
请参见《论语·八佾》3.6章感悟。
3.18 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
译文
孔子说:“侍奉君主竭尽礼节,别人却以为是献媚呢。”
感悟
春秋时期“礼崩乐坏”的现实在鲁国也表现得相当充分。我们在《论语·八佾》3.6章感悟中已论及。这里仅就君臣之礼而论。一方面是君不以礼待臣,所以孔子告诫鲁定公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论语·八佾》3.19)意思是“国君依礼来使用臣子,臣子就会用忠诚来侍奉君主”。一方面是臣不以礼待君,所以孔子曾感叹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论语·八佾》3.5)意思是说夷狄之国尚有君主统属,而不似诸夏已目无天子、目无国君。以鲁国而言,鲁国执政大夫季平子逼迫鲁昭公逃亡齐国,并最终死于齐。鲁定公五年(公元前505年),季平子卒,其家臣阳虎囚禁季桓子而专鲁政。不以礼事君的现象似乎“蔚然成风”,而一旦有人“事君尽礼”,别人就会以为这是献媚。
孔子主张“事君尽礼”,并且身体力行。例如:“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论语·乡党》10.3)意思是“国君召唤孔子接引宾客,孔子脸色庄重,脚步加快”。“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门,行不履阈。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阶,趋进,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论语·乡党》10.4)意思是“孔子进入朝廷之门,恭敬谨慎的样子,好像无处容身。站不站在门中间,走不踩门槛。经过国君的座位时,脸色矜持庄重,脚步加快,说话好像中气不足。提起衣裳下摆登堂,恭敬谨慎的样子,屏住气好像不能呼吸”。这两章分别描写了孔子为君傧相和在朝时的行为举止和容貌,由此可见,他在国君面前可谓“事君尽礼”矣,然而或许有人不理解,对孔子的这种“事君尽礼”的行为不以为然。所以“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既可以看成是孔子感叹别人对自己“事君尽礼”的不理解,也可以看成是孔子对礼崩乐坏现实的无奈叹息。
3.19 定公(1)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译文
鲁定公问:“国君使用臣子,臣子侍奉君主,该怎么做?”孔子回答说:“国君依礼来使用臣子,臣子就会用忠诚来侍奉君主。”
注释
(1)定公:鲁定公,公元前509~前495年在位。
感悟
孔子的君臣观,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一是尊君而不愚忠,二是以道事君,三是君臣以礼相待,四是反对君主独断专行。
第一,尊君而不愚忠。孔子主张“事君尽礼”(《论语·八佾》3.18)。意思是“侍奉君主竭尽礼节”。子路也说:“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论语·微子》18.7)意思是“长幼之间的礼节不可废弃,君臣之间的义又怎么可以废弃呢?”孔子认为:“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陪臣执国命。”(《论语·季氏》16.2)礼乐征伐自诸侯出,陪臣执国命,皆是不尊君,于是孔子慨叹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论语·八佾》3.5)意思是说夷狄之国尚有君主统属,而不似诸夏已目无天子、目无国君。这是针对当时中原诸侯国礼崩乐坏,君不君、臣不臣的社会现实而发出的感叹。
虽然孔子主张尊君,然而却不主张愚忠。孔子一方面主张尊君,一方面则主张对那些无道之君远离之。子曰:“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论语·泰伯》8.13)意思是“天下政治清明就出仕,政治黑暗就隐居”。政治是清明还是黑暗,皆与君主是贤明还是昏庸密切相关,孔子只愿尊重和事奉那些贤明的君主,如果是无道之君,他主张隐居不仕,不与无道之君或权贵同流合污。孔子甚至公然谴责卫灵公道:“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论语·子罕》9.18)意思是“我没见过喜好道德如同喜好女色一样的人”。并且直斥卫灵公为无道之君:“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论语·宪问》14.19)孔子厌恶卫灵公这样的无道之君,于是离开了卫国。
第二,以道事君。孔子认为“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论语·先进》11.24)。意思是“所谓大臣,是根据道义来事奉君主,如果这样行不通,就辞职”。如果君主有过,则应犯颜直谏。“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论语·宪问》14.22)意思是子路问怎样事奉君主。孔子说:“不要欺骗他,却可以冒犯他。”所谓冒犯,是指臣子对君主所犯的错误敢于犯颜直谏。
第三,君臣以礼相待。孔子主张君主要以礼待臣、尊重臣,从而赢得臣子的忠。鲁定公或许未能以礼待其臣,因此当定公向孔子询问“国君使用臣子,臣子侍奉君主”之道时,孔子回答说:“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这两句与其说是并列关系,不如看成是条件关系:如果国君依礼来使用臣子,臣子就会用忠诚来侍奉君主。如果君不以礼使臣,那么臣该不该以忠事君呢?孔子没有明说,不过《孟子·离娄下》却对此进行了阐发:“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在孟子看来,臣子并非要绝对地、无条件地忠于君主,这要看君主如何待臣,如果“君不君”,那么就莫怪我“臣不臣”了,君臣之间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互对等的。我们可以由此看到孟子的民本思想与孔子思想的渊源流别关系。
第四,反对君主独断专行。定公问孔子:“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论语·子路》13.15)意思是定公问:“一句话就可以亡国,有这种事吗?”孔子答道:“不可以期望一句话有这样大的效果。有人说:‘我并不以当国君为快乐,只是我所说的话没有谁违抗。’如果他所说的话正确而没有谁违抗,不是很好吗?如果他所说的话不正确而没有谁违抗,不就接近于一句话就可以亡国吗?”如果国君以“唯其言而莫予违也”为快乐,老子天下第一,谁也不敢违抗,这就是独裁,而独裁就会使得国君肆无忌惮,刚愎自用,最终导致众叛亲离、朝政黑暗而亡国。
综上所述,孔子的君臣观是建立在尊君礼臣基础之上的,君主没有绝对的权威,臣子也不必对君主愚忠。孟子继承了孔子的这一思想,他甚至认为:“无罪而杀士,则大夫可以去;无罪而戮民,则士可以徙。”(《孟子·离娄下》)“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意思是君主如果犯有重大错误,跟王室同宗族的公卿就会进谏;如果反复进谏而君主不听从,就可以改立别人为君主。这就明确表示不允许君主独断专行、胡作非为,否则大臣有权选择离开君主甚至废掉君主。
然而汉代董仲舒根据“阴阳五行说”和“天尊地卑”的思想,建立了三纲五常理论,他在《春秋繁露》中说:“惟天子受命于天,天下受命于天子”,“君臣父子夫妇之义皆取诸阴阳之道,君为阳,臣为阴;父为阳,子为阴;夫为阳,妇为阴”。后来东汉章帝召开白虎观会议,正式确定“三纲”之说:“三纲者何?……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白虎通义·三纲六纪》)宋代朱熹则根据三纲五常理论提出“存天理,灭人欲”。所谓“人欲”,就是指一切违背三纲五常的动机与行为。从此以后,三纲五常成为维护封建专制主义的封建“道统”,成为“礼教杀人”的工具。
由此可见,汉儒之后的“三纲”,根本无视孔子和孟子的君待臣以礼的主张,而是倡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绝对服从关系。汉儒已非孔子之儒,宋儒亦不同于汉儒,后人不知儒学是发展变化的,因此硬将“三纲”强加在孔孟身上,并以此来批判孔孟之道,岂不冤杀孔孟乎?
3.20 子曰:“《关雎》(1),乐而不淫(2),哀而不伤。”
译文
孔子说:“《关雎》快乐而不过度,哀婉而不悲痛。”
注释
(1)关雎(jū):《诗经》的第一篇。(2)淫:过度。
感悟
《关雎》是国风的第一篇,全诗如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古人对于该诗诗义的理解众说纷纭。譬如《毛诗序》曰:“《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鲁诗和韩诗则认为《关雎》是讽刺国君内倾于色。
其实这是一首爱情诗,描写一名青年男子对一位姑娘的爱慕之情。第一章写一名青年男子对一位美丽姑娘一见钟情,认为她就是自己理想的配偶。第二、三章写青年男子对这位姑娘求之不得而“辗转反侧”的哀婉之情。第四、五章写男子想象如果能和她缔结良缘,将“琴瑟友之”和“钟鼓乐之”。
孔子说:“《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诗中所写“琴瑟友之”和“钟鼓乐之”,可谓之“乐”。这种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是以婚姻为目的的,既没有私奔,也没有始乱终弃,即没有越礼而过度,所以孔子说“乐而不淫”;诗中所写青年男子对这位姑娘求之不得而“辗转反侧”的哀婉之情,但并未沉浸于痛苦之中而不能自拔,所以孔子说“哀而不伤”。由此可见,后世所谓“后妃之德”和“刺诗”之类的阐释,恐非孔子之原意。
此章内容以及《论语》中其他关于《诗经》的评论,或许也是我国最早的文艺批评。
3.21 哀公问社(1)于宰我(2)。宰我对曰:“夏后氏(3)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4)。”
译文
鲁哀公问宰我做土神牌位用什么木料。宰我回答说:“夏代用松木,殷代用柏木,周代用栗木,用栗木是要让百姓战栗。”孔子听到这话,说:“已做成的事不要再解释,已完成的事不要再劝谏,已过去的事不要再追究。”
注释
(1)社:土神。这里指木制的土神牌位。(2)宰我:姓宰名予,字子我,鲁国人,孔子弟子,比孔子小29岁。(3)夏后氏:原为古部落名,禹为其首领。后来禹之子启建立了我国历史上第一个朝代夏,亦称夏后氏、夏氏、夏后。(4)咎:责备;追究。
感悟
鲁哀公问宰我做土神牌位用什么木料。如果宰我仅仅回答说:“夏代用松木,殷代用柏木,周代用栗木”,这就对了。可是宰我偏偏喜欢自作聪明,还要运用声训的方式来补充解释周代用栗木的缘由:“用栗木是要让百姓战栗。”孰料此一解而三错:一是望文生义,牵强附会。为什么“夏代用松木,殷代用柏木,周代用栗木”?何晏《论语集解》引孔安国曰:“凡建邦立社,各以其土所宜之木。宰我不本其意,妄为之说,因周用栗,便云‘使民战栗’。”皇侃《论语义疏》云:“然社树必用其土所宜之木者,社主土生,土生必令得宜,故用土所宜木也。夏居河东,河东宜松。殷居亳,亳宜柏。周居酆镐,酆镐宜栗也。”总之一句话,历代做土神牌位所用木料,皆是“各以其土所宜之木”,而宰我不明其意,妄为之说。二是有辱周天子的名声,有违孔子所倡导的德治学说。周文王、武王同尧舜禹一样,皆是孔子心目中以德治天下的圣明天子,而宰我竟然说周代用栗木是要“使民战栗”!焉有仁人在位而可使民战栗乎?三是有违孔子所倡导的实事求是的治学态度。孔子提倡“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论语·为政》2.17)“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论语·子路》13.3)而宰我于其所不知,却信口开河,所以孔子告诫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3.22 子曰:“管仲(1)之器(2)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仲有三归(3),官事不摄(4),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5)塞门(6),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7),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译文
孔子说:“管仲的器量小啊!”有人问:“管仲俭朴吧?”孔子说:“管仲享有大量市租,其手下官员不兼职,怎么能说是俭朴呢?”又问:“那么管仲懂得礼节吧?”孔子说:“国君宫门外设立了照壁,管仲也设立了照壁。国君为了两国君主的友好,而在厅堂上设置了放酒器的土台,管仲也设置了土台。管仲如果懂礼,那谁不懂礼呢?”
注释
(1)管仲:姓管名夷吾,字仲。齐桓公的宰相,辅佐齐桓公成为霸主。(2)器:器量。(3)三归:市租名,取民之三归于公。齐桓公因管仲有功而以市租赏之。(4)摄:兼职。(5)树:立;设立。(6)塞(sè)门:照壁;屏;又称萧墙,国君宫门内当门设立用以分隔内外的矮墙。(7)反坫(diàn):回放酒器的土台。国君设宴时宾主把酒饮完,把空杯放回到坫上叫反爵(酒器),此坫就叫反坫。坫:厅堂两楹柱之间用以放置酒器的土台。
感悟
请分别参见《论语·八佾》3.6章和《论语·宪问》14.17章感悟。
3.23 子语(1)鲁大师(2)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3)也;从(4)之,纯如(5)也,皦如(6)也,绎如(7)也,以成。”
译文
孔子把演奏音乐的理论告诉鲁国太师,说:“演奏音乐的过程是可以知道的:开始演奏,音乐洪亮;继续展开,音乐和谐,清晰,余音袅袅,然后结束。”
注释
(1)语(yù):告诉。(2)大(tài)师:主管音乐的官员。(3)翕(xī)如:五音合奏,音乐兴盛的样子。翕,合;聚。(4)从(zònɡ):放纵;展开。这个意义后来写作“纵”。(5)纯如:音乐纯一和谐的样子。(6)皦(jiǎo)如:音乐清晰的样子。(7)绎如:音乐连续不断的样子。
感悟
孔子是一位音乐家。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第一,孔子平常喜欢唱歌,也喜欢和别人一起唱歌。“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论语·述而》7.32)意思是“孔子和别人一起唱歌,如果别人唱得好,一定请他再唱一遍,然后跟着唱”。即使遭受困厄和挫折之时,孔子仍然唱歌。
第二,孔子擅长各种乐器。“子击磬于卫。”(《论语·宪问》14.39)这表明孔子善击磬。“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论语·阳货》17.20)这表明孔子善弹瑟。《史记·孔子世家》云:“孔子学鼓琴师襄子。”这表明孔子善弹琴。
第三,孔子具有高超的音乐欣赏能力。“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论语·述而》7.14)意思是孔子在齐国听到《韶》乐,很长时间尝不出肉味,说:“没想到《韶》乐达到了这种美妙境界。”
第四,孔子精通乐理和音律。“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论语·八佾》3.23)意思是孔子把演奏音乐的理论告诉鲁国太师,说:“演奏音乐的过程是可以知道的:开始演奏,音乐洪亮;继续展开,音乐和谐,清晰,余音袅袅,然后结束。”由此可见孔子精通乐理。“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论语·子罕》9.15)《诗经》305篇,分为《风》、《雅》、《颂》三类,各类诗篇皆入乐,可歌唱。例如:《风》是15方国和地区的民间诗歌,《雅》主要是朝会乐歌,用于诸侯朝聘、贵族宴享等典礼,《颂》是西周王室、鲁国和宋国的宗庙祭祀乐歌。《诗经》流传到孔子时,存在着诗篇重复、残缺、次序混乱、文字错讹、曲调离谱等现象,孔子广泛搜集《诗经》的各种抄本,对《风》诗、《雅》诗和《颂》诗按照乐曲进行分类整理,以正确的音调校正音律。由此可见孔子精通音律。
第五,孔子是音乐教育专家。孔子倡导先王之道,那么用什么方式来宣传先王之道呢?音乐就是其中的一种。孔子十分重视音乐的教化作用,经常把礼乐并提,他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论语·泰伯》8.8)意思是“《诗经》能使人振奋,礼仪能使人在社会上立足,音乐能养人性情”。其中的“成于乐”,就是把音乐当成自我修养、培养情操的一种途径。
3.24 仪(1)封人(2)请见(3),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4)见(5)之。出曰:“二三子(6)何患于丧(7)乎?天下之无道(8)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9)。”
译文
仪地的边防官请求拜见孔子,他说:“贤人到了这里,我没有不与他见面的。”孔子的随行弟子引见了他。边防官出来后说道:“你们这些人何必担忧先生失掉了官位呢?国家政治黑暗已经很久了,上天将把先生当成传道的导师呢。”
注释
(1)仪:地名。(2)封人:镇守边防的官员。(3)见:拜见;谒见。(4)从者:指孔子的随行弟子。(5)见(xiàn):引见;介绍。(6)二三子:诸位;你们这些人;你们几个人。(7)丧(sànɡ):丧失,这里指失掉官位。朱熹《论语集注》:“丧,谓失位去国。”(8)天下之无道:国家政治黑暗叫天下无道;国家政治清明叫天下有道。(9)木铎:以木为舌的铜铃。铎有木铎与金铎之分,文事摇木铎,武事摇金铎。古代官府要宣布政令时就摇木铎来召集百姓。这里比喻上天将命孔子制作法度以号令天下。
感悟
孔子辞去鲁国司寇之职而为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周游列国,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卫国仪地的边防官拜见了孔子之后,他对孔子的随行弟子说:“你们这些人何必担忧先生失掉了官位呢?”这表明连孔子的弟子也认为孔子是失意之人,他们也在为孔子失掉官位而担忧,所以这位边防官才劝他们不必担忧。为什么不必担忧呢?因为“国家政治黑暗已经很久了,上天将把先生当成传道的导师呢”。由此可见,在这位边防官的眼里,孔子肩上所担负的改变世道的重任远比担任某个官职更为重要。看来这位边防官虽然职位不高,但是颇具眼力,对孔子之道也是心悦诚服,并且认为天意如此。后来孟子阐发了这一观点,他说:“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孟子·告子下》)意思是“舜从田野之中兴起,傅说从筑墙的工匠之中被举荐出来,胶鬲从鱼盐行业之中被举荐出来,管夷吾从狱官的手中被举荐出来,孙叔敖从海滨被举荐出来,百里奚从市场被举荐出来。所以天将把重任交给某个人,一定先要磨炼他的意志,使他的筋骨劳累,使他的身体挨饿,使他身受穷困,扰乱他的行为,这样就可以震撼他的心灵,坚韧他的性格,增强他的才干”。
3.25 子谓《韶》(1):“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2):“尽美矣,未尽善也(3)。”
译文
孔子评论《韶》乐说:“音乐美极了,并且内容好极了。”评论《武》乐说:“音乐美极了,内容没有达到完美。”
注释
(1)韶:舜时的乐曲名。(2)武:周武王时的乐曲名。(3)尽美矣,未尽善也:皇侃《论语义疏》:“天下万物乐舜继尧,而舜从民受禅,是会合当时之心,故曰尽美也。揖让而代,于事理无恶,故曰尽善也。天下乐武王从民伐纣,是会合当时之心,故曰尽美也。而以臣伐君,于事理不善,故曰未尽善也。”
感悟
孔子对于高雅音乐的评价,往往一语中的。你看:“韶”是舜时的乐曲名,孔子评论《韶》乐说:“音乐美极了,并且内容好极了。”“武”是周武王时的乐曲名,孔子评论《武》乐说:“音乐美极了,内容没有达到完美。”孔子对于高雅音乐的欣赏,往往至于陶醉的境地。你看他欣赏《韶》乐时的感受:“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论语·述而》7.14)意思是孔子在齐国听到《韶》乐,很长时间尝不出肉味,说:“没想到《韶》乐达到了这种美妙境界。”你再看他欣赏《关雎》音乐时的感受:“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论语·泰伯》8.15)意思是“从师挚演奏序曲开始,到《关雎》结尾的合奏,丰富美妙的音乐充满我的耳朵”。由此可知,孔子不仅善于欣赏音乐,并且往往被优美的音乐所陶醉。我们也因此而感觉到一个活生生的孔子仿佛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音乐的确能够陶冶人的情操,给人以精神享受。据美国的一项研究发现,听音乐不仅能陶冶情操,还能降低胆固醇水平,起到改善心脏健康的作用。研究人员分析,音乐能增加血液中一氧化氮的水平,而一氧化氮有助于预防血栓,减少“坏胆固醇”在血管中的堆积(参见《每天听音乐竟可降低胆固醇》,2009年12月16日《人民政协报》)。
3.26 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译文
孔子说:“居于上位而不宽宏大量,行礼时不严肃恭敬,参加丧礼时不悲哀。这种情况我怎么看得下去呢?”
感悟
请参见《论语·八佾》3.6章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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