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吕三》武侠小说鉴赏

《燕子吕三》

【本书体例】

檀林著。20章，24万字。宝文堂书店1982年6月版。

1930年中秋之夜，民间技击家吕大带着兄弟吕三，匆匆走在赴天津的路上。没想到荒庙打尖时却遇上了暴徒抢劫一对日本父女。二人拔刀相助使父女绝处逢生。自称黑田纠夫的日本人，实际是伪装成学者的日本东北特务头子山田岛一郎。从来不了解父亲工作的女儿山田枝子爱上了英武善良的吕三，要求四人结伴同去天津。可狡猾多疑的山田岛一郎却怀疑吕大吕三救人的动机。

天津租界。吕三与枝子心中都已萌生爱意，互赠钻戒和金镖。可是大字不识的吕大，无意中拾起山田信件的动作，却使山田暗生恩将仇报的杀机。他设计追捕二人，结果吕大被抓。吕三劫狱不成，怒杀日军几名军官，随后逃至北京，在天桥拜了恩师燕四爷，学成了一身好功夫，从此人称“燕子吕三”。

枝子难忘深情，与吕三未名湖畔相会。却被山田的秘书，一直想占有她的小本太郎嫉恨。他设计陷害吕三未成，就将枝子骗回领事馆，置在其父的看管之下。

吕三难以摆脱母亲安排下的婚事，又无法忘记枝子小姐的深情，一时冲动，在母亲的激将之下，决定暗杀山田岛一郎，不想被叛徒告密，刺杀未成反而被缚。山田想利用女儿劝降，可是女儿自有主见。吕三逃跑不成，二人双双被焚。

劫富济贫，扶人危困，是武侠小说的传统主题，那些侠士义盗的形象，是处在黑暗社会低层的，无力保护自己的贫苦百姓的救星。在他们屡受欺压，无法生存，甚至沦为沿街讨乞的乞丐之时，心目中多么希望有这样的救星出现，哪怕只解一时的危困。但是，他们想归想，盼归盼，只是又有谁遇见过?人们只能把那些道听途说的侠义故事，加以渲染传播，把自己的感情加以渲泄罢了。真的有这样的侠士义盗在世上吗?

还真有过。

三十年代的京津地区，流传着大盗燕子李三的神奇故事。大家都说他是个劫富济贫的侠盗。据说他偷了钱财之后，就在闹市之中大把大把的散给那些贫儿、乞丐，一刹时，只听那一声声不绝于耳的感恩声，只见那一片片跪倒的人群。还据说，他被警察当局设计害死之后，连自己的妻儿都怕被连累，不敢去送葬。却有几百平日受过他接济恩惠的穷人，自发地聚在一起，为他抬棺撒纸。这位横行一时的大盗，为当时以及后人留下了多少话柄啊。

檀林的小说《燕子吕三》，写的就是他。不过也不能算全是他。因为，据有些了解当时李三情况的人讲，那李三，也是个五毒俱全的人物，吃、喝、抽、嫖、赌，无所不能，与他相好的窑子姐儿可不止一个二个。他虽然偷盗的总是那些为富不仁者，可是一则社会本来就动荡，他的故弄玄虚的神出鬼没，更给社会带来不安；二则好坏本难以定论，他李三又怎能替天行道呢?可是檀林笔下的吕三，就大不一样了。他不仅行为端正，而且无任何不良嗜好。他武功精湛，轻功更是了得、飞檐走壁、无所不能，他极讲孝悌，对母亲百依百顺，以求承欢，对兄长更是情义深长，照顾周到。他洁身自好，不仅从不抽大烟、逛窑子，就连从窑子里跑出来的铃子，母亲说给他做媳妇，他都嫌弃人家。尤其可贵的是，他深明大义，参加抗日救国的冯玉祥大军、积极筹集军饷，招兵买马。而且对日本人怀有深仇，最后，为了刺杀敌首、而遭惨死。这个一身正气的形象与现实当中那个流氓无产者的形象又是多么不同啊。

所以说作者檀林写的不是这个李三。

但是吕三的确又是李三，这不仅仅因为现实当中的李三和作品当中的吕三全是遭人陷害而死的，而且都死得那么惨，关键在于作品当中的吕三是浓缩了的现实当中的李三，是本质上的李三。

现实当中的李三是个武功极好的侠盗，虽然他的身上有种种旧社会带来的恶习。但是造成他的悲剧的却不是这些恶习，而正是他做为一个侠士的特长：他的个人英雄观。由于他自恃武艺高强无人能敌，而且行侠仗义，颇得人心，所以他才会轻信于人，轻举妄动，以致身首异处。也由于他来自社会低层，没有文化，见识不高，所以才会促成自己的悲剧。总之，他做为一个侠士的特长，都成了能置他于死地的致命伤。檀林虽然是从长辈的口中听到的关于他的种种传说，但是他能从这点点滴滴中发现问题的本质，所以他为了强化现实当中李三的悲剧性，而创造出了作品当中吕三的形象，在这个形象身上，没有那些会引起人不快感的种种恶习，相反，他不抽大烟，不逛妓院，不贪图享乐，没有一点流氓习性，有的只是来自农民的质朴本性，作者力图想让人们明白，李三悲剧的产生，决不是由于他的吃喝抽嫖赌什么的，所以作品当中的吕三才会那么好。这样，这个吕三的惨死，才会使人明白悲剧的根本原因所在，那就是李三和吕三的通病：盲目的个人英雄观。你看，本来吕三已身负重担，为冯玉祥将军招兵买马，准备着与日寇决战。可是关键之时，他却受不了母亲的激将，决心刺杀山田岛一郎。他忘记了前一次的刺杀活动曾给他带来的麻烦，给师父带来的麻烦，也忘记了他的身份一旦暴露会给冯玉祥带来麻烦。他心目中只想着仇恨，把家庭的仇恨，对小本太郎的仇恨和一切不满全算在山田账上，以为山田一死，一切问题就可以解决了，没想到山田不但没死，自己却落得惨死，还连累了深爱他的枝子小姐。他的一身武功毁于一旦，他孜孜以求的上进和努力学习的道理也因他最后的鲁莽失去了任何意义，这种毁灭太可悲了!

所以说吕三的悲剧其实就是李三的悲剧。

而且可以说吕三的悲剧还不仅是李三的悲剧。虽然吕三其人形象太完美了一点，但是作者的深义，以这样完美的形象代指所有的李三一样的侠客义盗，大抵是不会委屈他们的，同样吕三的悲剧也就是他们的悲剧，只要他们还死抱着个人英雄观，指望着凭一剑可以定天下，那么吕三的悲剧就是悬在他们头顶上的，一把随时会落下见血封喉的利剑。

所以，古来有识之士都认为，荆轲刺秦王，于事无补，于己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