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赵南星
一贫士冬月穿夹衣,有谓之者曰:“如此严寒,如何穿夹衣?”贫士曰:“单衣更冷。”
赞曰:夹衣胜单衣,单衣胜无衣,作如是观,即能乐道安贫。有一人耻说家贫,单衣访友,其友问他如此天寒,如何单衣?其人答曰:“我元来有个热病。”其友知他是诈,留至天晚,送他在凉亭内宿歇,冻急了随即逃走。又一日相遇,问他前日留宿,如何不肯次日再会,其人说:“我怕日出天热,趁着早凉就行了。”
——《笑赞》
这则笑话之所以可笑,是因为读者与“贫士”的思维心理定势不同,两者在情节进展中发生了矛盾。“贫士”到了冬天还穿着夹衣,大背于时令,所以有人十分惊讶,问他:“如此严寒,为什么还穿着夹衣?”作者通过简单的叙述把读者思维活动意向引导到贫士应该穿棉衣或皮衣以御严寒上。可是“贫士”回答却出人意料:“单衣更冷。”这与读者期望相反,突破了读者的心理定势。这种突破引出了笑声。而且“贫士”的回答也不是幽默滑稽中惯用的故意的所答非所问,从而使读者(或听众)“期望受挫”,引起发笑。“贫士”的回答是诚实的,他也有其特殊的思维心理定势,因为穷困,他只有夹衣和单衣,不穿夹衣即穿单衣,所以他只能作此回答。因此这个笑话读时可笑,思之更令人感到可笑,但是这是善意的笑和同情的笑,人们自然会同情“贫士”的贫穷和诚实。与作者在“赞”中所说“乐道安贫”不相干。“贫士”是个老实人,不以贫穷为耻。如果他是现实的人,大家也许都愿意帮他一把。“赞”中所提到的那个穷人,可说是与诚实“贫士”对立的典型。他以贫穷为耻,不仅讳言穷,而且百般掩饰,打肿了脸充胖子,结果不仅得不到人们的普遍的同情,连朋友也戏弄他,夜晚把他安排在凉亭中度过严冬寒夜。半夜他被冻得跑回了家,再次相会时友人还要出他的丑,问他:“如何不肯次日再会。”他还要再次掩饰说:“我怕日出天热,趁着早凉就行了。”这只能引起读者的笑,而且这笑带有很大的“哂笑”和“耻笑”的成分。可见人们对虚伪、谎言的厌恶,说明做人第一重要的是真诚,如果缺少了这点做人的基本品质,那么即使有了不幸,也得不到人们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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