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峡道中·赵熙
出郭二十里,入山千万重。
遥寻瀑布水,忽听松林钟。
石涸樵生路,云开雁过峰。
传闻葛由侣,于此伏虬龙。
此诗描绘四川峨眉山龙门峡雄峻秀奇的风光。作者赵熙系四川荣县人,曾出入夔、巫、巴峡凡五次,更爱峨眉,凡游七八,“故吟峨眉及夔、巫、巴峡中景物诗独多。”(周善培《香宋诗前集叙》)峨眉山龙门峡有“天下峡泉之胜”之称。崖壁峻削,飞瀑直泻百馀丈,相传为神仙葛由伏龙之处。
诗题《龙门峡道中》,却不以龙门峡作正面的直接描绘,力避坐实的粘滞,而用“旁敲侧击”手法,迂回写来,侧面烘托,渲染氛围,以此突出显露龙门峡风光幽奇险峻的气韵与神奇色彩,令人神往。此正诗人所得峨眉山色之魂。
首联两句紧扣诗题“道中”,“出郭二十里,入山千万重,”出得峨眉县城郭,须去二十里行程,才至去龙门峡的入山口。而入得峨眉山口,还须攀登千重万重山崖峰峦,才得进入龙门峡道口。人知峨眉山广大高峻,深而幽,险而奇,而龙门峡又在这“入山千万重”的幽深之境。“幽深”二字,乃龙门峡的特征,循此而下,步步深入,一步一换景,遂得龙门峡全境风貌,此诗之构思布局之妙法。
颔联写始入龙门峡之境。“遥寻瀑布水,忽听松林钟。”龙门峡以丈百飞瀑闻名,游者必寻访。可是,瀑布深藏山谷峭壁深处,遥闻其声,难见其形,须循声远远地去访寻。瀑布飞泻,必有水声,水远而声近,才须“遥寻”,这正是从声写水,不直接显露飞瀑,只从侧面写来,而其气势自见。更妙在“遥寻”之际,“忽听松林钟”,飞泉尚未寻见,凝神于水声之时,忽然听到佛寺钟声,来自茂密的松林隐没之处。如同写瀑布全凭水声一样,写钟、写佛寺,亦用侧笔迂回写出。两句所写,始终让描写的主景(瀑布与佛寺)隐没不显,匿影藏形,以渲染其境之曲折幽深。而正因为其境深幽难测,才有寻访者身临其境产生在“遥寻”中而得“忽听”的感受。
颈联“石涸樵生路,云开雁过峰”,分别从龙门峡的地下天上写。峡在深山幽谷,人迹罕至,本无路径。只是谷底泉水干涸,涧石露出,才成了砍樵人往来通过的路。说“樵生路”,状其峡谷石涧之深入山中,水涸石干有时,唯有樵夫来时成路,非人常走之路。至此可见龙门峡道之艰险深窄。次写天上,状龙门峡两壁陡削,险峰高耸,直刺云天,抬眼仰望,两侧危峰,裂天割云,呈露一线之光。唯有云开天光之际,才能瞥见大雁展翅擦过峰隙。龙门峡壁危峰峻削之状可见。两句亦以侧笔写谷底与危峰。
若说第三、四两句侧重写其景之深幽,那么,第五、六两句则着重从其境之险峻来进一层写龙门峡之幽静深险。至此所写龙门峡,虽未正面细状其貌,然其气度神韵毕现,蓄势既积,水到渠成,即以现成的神话传说故事收束全诗:“传闻葛由侣,于此伏虬龙。”神仙葛由也曾在此修炼,以龙门峡为伴,而且还曾在此降伏过虬龙。原来龙门峡乃仙、龙所居之地,足见其幽、其深、其险、其峻,闻名人世,令人神往了。以“传闻”代诗人所游龙门峡的总感受,不仅起总揽全诗所写,且倍添渲染、烘托之功,耐人寻味。
陈衍评赵诗“造诣在唐、宋之间”,“每首必有精卓不犹人语”(《近代诗钞》),一读此诗中间两联,其遣词造境及运笔之法,力求避熟出新。陈衍又谓赵氏“诗才敏捷”,然其如非多次游峨眉山,对一物一景,有深入的细察体验,何能状写精工又深得其神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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