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梅叠韵·宁调元
姹紫嫣红耻效颦,独从末路见精神。
溪山深处苍崖下,数点开来不借春。
独标粲粲高格,开在百花之先,任是溪山深处,不以无人不芳:诗中描写的,正是这样一枝真骨凌霜,高风超俗的早梅。
“姹紫嫣红耻效颦”,首句起调突如其来,初读之下,分不清是诗人对早梅的赞颂还是以梅花为第一人称的独白。《庄子·天运》篇说西施有心病常蹙眉,更显得楚楚动人,丑女东施学西施蹙眉愈显其丑,故里人望而却走。在一派骀荡的春光里,蜂飞蝶舞,众芳效颦,梅花却自标高格,玉洁冰清,它不愿与众芳去争先恐后,更不愿降低格调,带一脸脂粉混迹于供人狎玩的苑圃中。既耻于效颦,不与百花为伍,它就必须自持,独守孤贞,不媚春阳,走与群芳不同的“末路”。
“独从末路见精神”,正是要在霜打雪欺中呈一段高格,在寒凝大地之际发数朵春花。这里“末路”有两层意思:一是开花时间,二是所处环境。从时间上看,早梅寒冬蓄蕊,腊月发花,开在严寒的冰窟,不像百花可领受雨露的沐浴和东君的恩赐,可谓“末路”;从所处环境看,早梅不是开在绮春阁前,沉香亭畔,更不是开在桃花坞里,牡丹园中,而是开在“溪山深处”,千仞苍崖,亦可谓“末路”了。
“溪山深处苍崖下”一句作为转折,既为“末路”作了补充说明,且为早梅安排了一个体现它幽姿和清芬的具体场景,溪山深处的早梅,异于众芳,自标高格,不借春风,我自能开,岂但能开,且以我之开而引来浩荡的春光,让身后的姹紫嫣红们来效颦吧!
自然界的花草本无所谓感情和精神,“萋萋满别情”(白居易《古原草》)、“草木有本心”、“自有岁寒心”(张九龄《感遇》)都是诗人主观感情的表露和自我品格的歌颂。作为晚清革命文学团体南社的骨干和中坚,宁调元少年时代即以天下为己任,很早参加了中兴会和同盟会,创办《洞庭波》杂志,提倡民族民主革命。他生性鲠直,疾恶如仇。萍醴之役,义师失败,他被囚狱中,但出狱后主办《帝国日报》,“大言壮论,依旧无所顾虑”,讨袁开始,他“电湘督谭延闿,劝其独立,北廷得讯,密令名捕,他泰然不稍示怯”(郑逸梅《南社丛谈》)。不久在汉口被捕,就义于武昌抱冰堂,为反对袁世凯窃国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因此,诗人本身就是在冻云叆叇、万花纷谢之际一枝报春的早梅。“独从末路”所显现的孤贞高格,正是诗人自己人格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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