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名作《刘索拉·你别无选择》原文|主题|赏析|概要
作者简介 刘索拉,女,原籍陕西省志丹县,1955年5月生于北京。正规教育只到小学四年级,然后遇到“文化大革命”,家庭受冲击,她也失学无业。此后十年间生活在闲散与不安定中。1977年底考入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本科学习,1982年在当年《丑小鸭》第10期上发表处女作小小说《瞬间》。1983年从音乐学院毕业,分配到中央民族学院音乐舞蹈系当作曲理论教员。1985年3月发表中篇小说《你别无选择》,在文学界引起反响。同年6月发表中篇小说《蓝天绿海》,获《上海文学》优秀中篇小说奖,并自己动手作词作曲,改编成歌剧。1987年出国留学。现旅居国外。
内容概要 作曲系有才能、气质好、富有乐感的李鸣居然准备退学了。他上课总是走神儿,于是索性躲在宿舍里画画,或者拿上速写本去课堂上画老师的面孔。马力更无聊,他不停地买书,把买来的书登上书号,认真地画上马力私人藏书的印章,像学校图书馆一样还附着借书卡。他自己动手打了一个书柜,一个写字台,把宿舍布置得像小孩子过家家。晚上同学们回到宿舍开始轻松地聊天时,他便大睡起来,好像要睡死过去。快要期中考试了,作业太多,小个子练琴练出了腱鞘炎,手背上鼓出一个大包。王教授是学院公认的“神经病”,精通几国语言,搞了几百项发明,涉及十几门学问。他给五线谱多加一条线,给钢琴键重新排队,用开平方证明了每一个音。他静静地听完了李鸣关于退学的陈述,训斥道:“你老老实实学习去吧,傻瓜!你别无选择,只有作曲”。于是李鸣只好去做习题,但只做两分钟他就想喝水或撒尿,更多的时候是找管弦系的女孩子站在琴房门前聊天,气得练琴的石白猛砸钢琴。石白已经把一本《和声学》学了七年,可他的和声用在作曲上听起来像大便干燥。作曲系一位女生把他描写成“一连串不均等节奏和不谐和音”。石白本来和李鸣、马力一个宿舍,但宿舍里有学校发的衣柜、写字台、钢琴,再加上马力做的家具,拥挤不堪,他便搬到隔壁理论系宿舍去了。他搬出去之后指挥系的聂风搬了进来,聂风的头发烫成蓬松的花卷,衬衣雪白胸脯笔挺。随着他的到来许多女孩子也来了,一到晚上,李鸣等人只好自动撤退,留下宿舍供聂风指挥女孩子们排练。隔壁住着的四位全是作曲系的。戴齐钢琴弹得好,人长得修长苍白,所以身为男性却得了个“妹妹”的外号。森森的大鸟窝式长头发总是像要飞起来,他不洗衣裳不洗澡,一次上钢琴课把和蔼可亲的教授老太太熏得憋气五分钟,老太太命令他脱下衣服光着膀子离开琴房。李鸣神仙一样躲在被窝里读小说,森森大摇大摆走进来“借琴练练”。一大群不协和和弦发出巨大的音响和强烈的不规律节奏,震得李鸣把头埋在被子里,趴了足有半小时,森森却宣称自己“发现有调性的旋律远远不如无调性的张力大”。李鸣知道森森有才气,想干什么谁也阻拦不了。孟野的才气不在森森之下,但孟野长得太漂亮,一天到晚被女朋友们缠住,经常莫名其妙地失踪。作曲系每次汇报演出总会引起骚动,因为系里两位主科教授是对头。贾教授不苟言笑,不穿新衣服,好谈风纪问题。他只是讲课,但从不作曲。除教学和钻研古典音乐之外,全力以赴攻击金教授。金教授才思敏捷,不注意“风纪”,爱穿灯芯绒猎装,有时还洒法国香水。他讲课时爱在讲台上放一把花生米,讲几句就往嘴里扔一颗。一次无意之中往嘴里扔了一颗粉笔头,从此他就不再吃花生米了。他讲课从不慷慨陈词,只是懒洋洋地弹琴,让学生体会到手下的暗示。随便几个音符的动机,他都能弹成各种风格的作品。作曲系学生的汇报会实际是两位教授的成就较量。一次金教授的学生演出几首无调性小品获得成功,贾教授大怒,要求开会给全系学生讲文艺的方向问题,但学生们在开会的时间游园去了。于是贾教授又呼吁对学生开展从生活到学习的正统教育,作品分析课不能谈二十世纪的作品,文学讲座取消卡夫卡。孟野是金教授的得意门生,他从不照章办事,作品里充满疯狂的想法和渴望超越自身的永不满足的追求,弹琴弹到高兴处会发出野狼一样的嚎叫。李鸣嫌孟野和森森太疯,去找董客聊天。董客经常满脚臭气,待人却很讲究,彬彬有礼地让坐,还递上一小杯咖啡。他爱讲些驴头不对马嘴的话:“西方现代化哲学的是非客观与主观形式的相交”,“和声变体功能对位的转换法则应用于……”,等等。作曲班还有三个女生:“猫”每当不愿做习题时就像猫一样喵喵叫,娇滴滴地动不动就当着许多人的面咧开嘴大哭;“懵懂”每天只想睡觉;“时间”的生活像机器一样有规律。三个人把班里搅得乌烟瘴气。贾教授对这个班的学生感到绝望了。痛苦又烦燥的考试结束后,马力回家探亲被塌方的窑洞砸死了,他的同学们还生活在无聊而又艰难的探索中。某国举办国际青年作曲家比赛的通知送到了学校,贾教授反对“现代派”作品参赛,金教授则坚持让学生发出自己的声音。紧张的准备和竞争开始了。为了获得参赛资格,董客谱写了多种风格的作品,并从家里拿钱买东西,贿赂管弦系的学生给他排练;戴齐把自己关在琴房里,写出一个很美的乐句,但写出这一句之后就再也写不下去了; ……这时候小个子却离开学校出国了,他要去寻找在学校里没找到的东西。在参赛作品公演会上,森森和孟野的作品震撼了人们的心灵,但贾教授却认为他们蹂躏音乐。于是孟野的参赛资格被取消,森森勉强保留参赛资格。董客各种风格的作品全被送出去,贾教授要以此“证实我们的教学”。正在这时,孟野又被具有文学才能、疯狂、占有欲强烈的女朋友恶意控告,不得不退学。……又是一个夏季,作曲系学生的毕业典礼快开始了,森森在国际作曲比赛中获奖的消息也在学校传开,全系师生都跳了起来。李鸣激动得从被窝里钻出来,跑到琴房里打了森森一顿,然后大笑着溜走了。他决定从今不再钻被窝。毕业典礼开始时,森森还在琴房里。他想起孟野,想起小个子,想起李鸣,……他找出一支香烟,但没有火柴。他找出一盘磁带:《莫扎特朱庇特C大调交响乐》。他把磁带放进录音机,顿时,一种清新而健全、充满阳光的音响笼罩了他,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解脱。他欣喜若狂,打开窗户看看清新如玉的天空,伸手去感觉大自然的气流。突然,他哭了。
作品鉴赏 王蒙在为刘索拉的小说集《你别无选择》作的序里这样说:“刘索拉的小说在1985年出现是一个先锋性的,并非偶然的现象。它的内容与形式都具有一种不满足的、勇敢探索的深长意味”。这种评价恰如其分。《你别无选择》一出现就引起广泛注意,正在于其内容与形式上的先锋性。内容上的先锋性是指作者敏锐地感受、把握住了当代青年大学生独特的内心世界和精神风貌,并且真实地把它表现出来:自信与自卑,追求与迷惘,无所畏惧与无可奈何,奉献精神与放诞的人生态度,……这是一种时代情绪,它不仅仅属于那群大学生,而且属于一代中国青年。刘索拉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给自己笔下的那些人物、那种生存方式以充分的理解。小说人物形象的塑造正是与对当代青年独特精神面貌的表现紧密结合在一起的。贾教授和金教授这两个形象代表了两种不同的社会力量。以正人君子自居的贾教授代表保守、顽固的传统势力,才思敏捷、风度潇洒的金教授代表宽容与探索的现代精神。这二者的对立与统一构成了那一群青年的生存背景。在这个背景上,不同的青年形象体现了当代青年精神面貌的不同侧面: 李鸣、马力的无聊;森森、孟野的反常规与追求超越;小个子的由认真、刻苦到失望;石白带有神经质的固执;董客古怪的思路与争取参赛资格时的庸俗;等等。而他们作为一个群体,则比较完整地展示出当代青年大学生的精神风貌。小说最后让森森在国际作曲比赛中获奖、得到世界的承认,让贾教授的门生石白转而倾向于森森和孟野,让无聊透顶的李鸣决心不再钻回被窝,都体现了作家的思想倾向和价值观念,说明作家对自己这一代,对未来充满信心。小说形式上的先锋性并不在于那种打破时空界限、轻松自如、意识流式的叙述方式(这对于当时的读者来说已经不新鲜),而主要在于具体描写中的变形与夸张,以及嘲讽、揶揄、幽默的笔调。当然,这两方面往往统一在一起。变形与夸张的描写俯拾即是:金教授讲课吃花生米,却往嘴里扔进粉笔头。因为马力听他弹琴时打了个哈欠,他就站起来满面笑容对马力鞠躬:“祝您健康!”教钢琴的教授老太太给“懵懂”讲弹钢琴的“力度”时一连打了“懵懂”五拳,“懵懂”忍不住回敬一拳之后,她便认为“懵懂”理解了“力度”。马力给自己买来的书画藏书章还附上借书卡。董客经常发那些没有逻辑性又似乎很有逻辑性的高论。……所有这些描写用现实生活的尺度来衡量都很难说是真实的,但从艺术的角度来看却又是最深刻意义上的 “真实”。正是这种夸张与变形才把两位教授的独特个性和青年学生那种独有的苦闷、无聊、莫名其妙的情绪生动传神地表现出来。“真实”往往通过“不真实”来表现,这是艺术的辩证法。小说特有的那种引人发笑而又耐人寻味的魅力,主要来源于这种变形与夸张。嘲讽、揶揄、幽默的笔调一方面来自于某些带有“恶作剧”色彩的描绘——比如写李鸣只做两分钟的习题“就想去上厕所或喝水”,说石白学了七年和声学但其和声“用在作曲上听起来像大便干燥”;另一方面来自于叙述语言的机智与俏皮——比如:“你再干也是白费,也超不过巴赫。超不过巴赫你就成不了大师,成不了大师你就超不过巴赫。超不过巴赫你只有惭愧,你只有惭愧但不能超过巴赫”,“你认为的创新只不过是西方玩儿剩下的东西,玩儿剩下的东西再玩儿就未免太可笑,玩儿没玩儿过的又玩儿不出来”,等等。嘲讽、揶揄、幽默的笔调本质上是小说总体情绪的直接显现,同时又增添了小说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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