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写作《报告文学的社会作用》

报告文学的社会作用

报告文学是具有很强现实性的文体。因为这种很强的现实性，它所表达的内容往往才能够激起读者对时政、对社会的强烈关注，形成强大的社会影响和作用。改革开放以来，报告文学创作兴盛于我国文坛，在国内外产生了很大影响。特别是优秀的报告文学作品，在我国社会历史生活发生巨大变革转折的时刻，总是充当了时代先锋和旗帜的角色。对文化启蒙、促进人们的思想活跃与行动自觉方面，其能动性作用表现得十分明显。回顾这些阶段的社会历史生活，我们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报告文学对整个文学、思想理论及众多的读者和知识分子有着巨大影响，对社会也带来了非常强烈的影响。报告文学应发挥以下的社会作用。

一、报告文学的时代性

如果从历史的角度看，20世纪60年代穆青等人创作的《县委书记的好榜样——焦裕禄》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作者笔下焦裕禄的形象曾经影响过无数党员和干部，对他们把人民的冷暖挂在心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形成了很强的正能量。发表于1978年1月《人民文学》上的徐迟作品《哥德巴赫猜想》，则是一篇颇具影响的新时期报告文学重要作品，被誉为新时期报告文学的开山之作。作者通过陈景润这一典型知识分子代表的描写，以饱满的热情肯定和歌颂了他在哥德巴赫猜想研究活动上所取得的重要成果，同时生动地讲述了这位知识分子的内心情感和动人事迹，使数学家陈景润这个所谓的“白专典型”“怪人”从他所痴迷的数学王国中，从他艰难的科研生活环境里进入到众多读者视野之中。作者对陈景润这一学术典型的赞美歌颂，对“文化大革命”期间饱受种种不公平待遇的中国知识分子来说，无疑具有十分重要的鼓舞作用，令其重新感受到了科研工作的神圣和科研工作者的崇高，看到了新时期科研事业的曙光。它与后来黄宗英的《大雁情》《小木屋》，理由的《高山与平原》《她有多少孩子》，柯岩的《奇异的书简》，陈祖芬的《祖国高于一切》《中国牌知识分子》等作品，对改变中国知识分子因“文化大革命”而遭受的不公正待遇起到了积极的作用。茅盾先生说过：“每一时代产生了它的特性文学。报告是我们这个匆忙而多变的时代所产生的文学样式。”“文化大革命”结束以来，我国历史进入了一个新的转折时期。这期间，告别“文化大革命”带来的心灵之痛，报告文学成为推动对这场浩劫反思的有力批判武器，成为人们表达对美好未来期冀的最具效果的载体。在这种形势下，报告文学很快达到文学创作的制高点，进入到了社会生活舞台的中心，成为社会思想精神的前沿。报告文学创作也形成空前的辉煌局面。而形成这种局面的最根本原因，就在于报告文学所具有的强大现实社会作用。正如有研究者所说，报告文学因为真实而使自己可以直接走到生活的前沿和矛盾斗争的中心，又因为其文学性而弥补了新闻的匆忙简略的表现，从而在虚构文学和新闻相向延伸与交融的空间地带，找到了自己的立足点和展示平台。

二、报告文学对社会生活的干预作用

在一些人看来，文学似乎不外就是一种戏说，而正好相反，报告文学却是人们社会感受和交流的产物。它是在十分纷繁复杂的社会生活现实下、读者渴望知晓事件真实前提下与新闻共行的一种文体。它给人们提供了现实社会的丰富信息、思想情感，使人们更加真实、快捷、充分、理性地感受到生活的现状与真实。众所周知，报告文学在分类上虽然属于文学，但是人们在接受这种体裁时，更多考虑的是它所具有的十分强烈的社会矛盾的热点、焦点话题，希望能看到作家对这些热点、焦点、矛盾的真实反映。从作家的叙述中寻求到自己所想要看到或者想要表达的诉求。所以，报告文学与诗歌、小说、散文或者其他文学样式相比较，其对社会生活中的真实事实的文学表达所具有的社会性，就要较前述文学作品更加充分，更加直接。这也是报告文学与广大读者能够深入联系并受到广泛欢迎的最基本途径。有了这种社会性，报告文学才能在广大的层面上形成强大的社会影响，体现出对社会生活的强力干预。

三、报告文学对社会问题的揭示作用

谈到报告文学的社会影响，就不能不说到1986年以来，报告文学创作中出现的一个新热点，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社会问题报告文学”。它的出现与我们的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有着密切的联系。人们对现实的改变充满着激动，对社会未来前景充满着期待。但是正如人们所说的，这又是一个有着巨大矛盾的时代，是一个曾经失落又在极力寻找回归之路的时代，所以它被人们称之为理性失衡又急需理性的时代。社会思想、精神状态均处在一种无所适从的境况之中。自“文化大革命”结束出现“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后，文学创作开始步入一种困惑状态。面对纷繁复杂的现实社会生活，文学表现得十分软弱与无奈，它不能对读者所感觉到的越来越多的生活重负给以应有的抚慰效果，对他们的期盼与渴求给以强烈的回应。由于它不能给读者所关心的社会生活作出满意的、准确的说明和解释，甚至它所表现的内容也已经脱离了现实社会生活，因而读者对文学也就由失望渐渐变得疏离。当年读文学作品时所拥有的那种强烈激情也在慢慢消失。在这样一种背景下，报告文学同样面临着艰巨的考验，因为它更需接触生活，不能脱离生活。因此，能否直面现实，形成较大的社会影响，实际就成了报告文学能否承担起所面临的社会责任的问题。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报告文学的作者们开始了新的探索，把社会责任担当于肩，试图给社会以影响。而这在后来的实践中终于得以体现。一系列重大的社会题材被报告文学作家们所选择，一系列充满现实生活激烈矛盾冲突的报告文学作品开始出现。这其中较为突出的作品有赵瑜的《中国的要害》、理由的《倾斜的足球场》、苏晓康的《阴阳大裂变》、涵逸的《中国的小“皇帝”》等。这类“社会问题报告文学”立即得到读者的认可和接受。于是就出现了人们所说的报告文学创作开始了带有整体性，带有深刻的思想转变和形式变革的创造。报告文学的社会影响力得到了较好地体现。

这种现象说明，报告文学的社会影响力首先取决于它对现实生活的关注度，对社会矛盾的揭示与审视的深刻度。报告文学创作的发生与发展，必须与社会现实生活紧密贴近，才能引起社会的关注，才能形成较大的社会影响。

因此，要保持报告文学的较大社会影响，作家必须在纷繁复杂的社会现实生活面前敢于选择重大题材，面对种种矛盾冲突以自己独立的眼光去作出正确的认识判断；以理性的心态面对浮躁的生活，避免人云亦云。有了报告文学作家主体的苏醒和独立精神的坚持，作家的社会责任意识才会强烈，所产生的作品也才会真正直面生活、贴近生活。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而言，在严峻复杂的社会生活矛盾考验和人们对作家殷切的期望呼唤面前，作为一位报告文学作家应自觉面对现实课题，灵活运用报告文学这种具有强劲社会作用的文学样式，使自己和自己创作的作品都能获得新的有效提升与发挥。要使报告文学形成重大社会影响，作家的着眼点应选择关注带有全局性的一些社会问题，然后在占有大量采访形成的一手丰富资料基础上，通过宏观考察，深入分析，理性判断，最后用全景综合的对象描述方式表现出来。

在报告文学这样的作品中，作家自然很重视客观问题的存在，但作家的主体意识和独立性也就显得特别重要。作家要有全局的视野和把握全局的能力。没有它，作家要么可能被大量的社会问题现象所吞没，要么在众多的材料面前迷失自我。正因如此，要写作一篇有较大社会影响的报告文学作品，不仅需要充裕的时间、精力，更要具备敏锐智慧和坚强勇敢的思想修养和毅力。当然，这并非是要报告文学作家们只介入社会矛盾冲突的旋涡，揭露现实社会的阴暗面，暴露现实社会存在的不足。同样，报告文学作家们也应去充分表现我们这个社会崇高的一面，寻找和发现高尚的、正能量的写作素材。实际上，像徐迟的《哥德巴赫猜想》之类的作品，就是从正面歌颂我们这个时代的主人公，反映他们的生活状态和精神。激发更多的人改变生活现状，推动社会进步，实现理想的愿景。而随着时代的进步，报告文学也将会站在社会思想文化的前沿，更加紧密地同各种文化研究和传媒手段联合，在更加广阔的领地通过更加多样的手段参与我们深化改革的活动。现实生活将会给更多的作家提供丰富的创作题材和内容，让他们创作出更多振聋发聩的优秀报告文学作品。这样，报告文学也就将给这个社会带来更加重要的影响，促进社会各方的关注，推进社会改革的发展。赵瑜的《中国要害》对于我们认识报告文学的社会影响是很有启发意义的，下面节选出部分供参考。

既然，报告文学是近距离扫描生活。那么，它在挖掘种种典型的同时，就不可避免地呈现着生活的毛坯状态、原初状态、繁复状态。渐渐，这状态的文学比之净化了的文字，更受到推崇。因为中国人正在改掉过去懒于用脑子分析的积习，开始对矛盾表面化、谈问题简单化以及将人物归成类的作品，腻了，不屑一顾。人们肯定是学会了思考。往后，这状态的作品是不是要成为当代文学的主流，也说不定。

——创作手记1985

我在崎岖的山路上攀登，脚下坎坷不平，我踏上宽阔的新公路，匆匆而行，或者，我握着方向盘，飞速奔驰，我的心就不能平静，想起许多事，想起许多人，想说许多话。

第一章　思考与现状

天啊，此地竟有这么多的车！一条纵贯山西全省的大干线：太原—洛阳公路直通该省的“南极”，便是晋东南地区所属的晋城县。这里与河南省新乡地区交界，物产丰盛，以煤为极饶，国、省、地、县、乡村煤矿星罗棋布。年产可达两千万吨。

不过，可达归可达，实际达不到，原因很简单：堆不下，运不出。晋东南至今还积压着1958年产的煤。煤山高耸，有的露天自燃，变为灰烬，有的被雨冲走，染河水成墨汁。而这都是什么样的煤哟！一干净，二火旺，三无烟，俗称“香煤净炭”，自古驰名，畅销海外，许多国家的皇室王宫，专门选它烧壁炉。英国女皇就迷信这个。

除了煤，全区年产干鲜水果两亿多斤，大部分只能就地处理，有的甚至白白烂掉。成批的木材、山货，烂在山里了，有什么法子呢？山里人，看在眼里，疼在心头。那就叫身居宝山没钱花，端着金碗讨饭吃。

瓶子口上“娘希匹”。

太洛线的尾端，是晋豫两省流通的咽喉，从晋城城关到交界大口，40多公里。

公路上，满满当当，全是往来的运煤车，结队而行。这些车来自缺煤的省份——河南、湖北、江苏、内蒙、四川、辽宁、陕西、宁夏、北京、山东、浙江、江西、黑龙江、新疆、吉林，中央各大部，外加37个地区。上万辆中型卡车，竞相从晋城、高平、阳城、陵川等县的山谷里，装满优质煤炭，驶上县乡公路，又从县乡公路殊途同归，驶上太洛线，然后，挤入这40多公里的咽喉地带。如果说，晋东南是一只大瓶子，那么这里，就是细长的瓶脖子，操着南腔北调的司机们，冒着性命危险，使出浑身解数，日夜辛劳在这条险峻而又狭窄的山区公路上。争抢着，朝山下的集结地和各火车站奔驰。公路上油烟弥漫，灰土滚滚，喧啸震天。

“娘希匹！”一个年迈的浙江司机，用头上黑色的毛巾擦了一把汗，侧目西望，群峰叠嶂，山势宏雄，夕阳刺眼。完了，今儿赶黑又下不了山。

只有这一条路，只有这一条！山高路险，坡陡弯急。

望一望身旁、脚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昨天，一位江西老表，连人带车，在下面身首异处，永远向太行山告别了……

对面，一辆咆哮着的空车迎头冲来，它要冲坡。一看那架势，便知是新疆的蛮家伙，干吗不关灯！“娘希匹！”他又骂了一句：“老子也不饶你！”在这崇山峻岭的黑暗中，炫目的车灯是一条条腾空乱舞的龙蛇，横扫、交叉、对射。

轰然一声，浙江家和新疆家“亲嘴儿”了——半点都不意外，太不稀罕了。所有的车辆关了大灯，熄了马达——等吧，啥时候能通行？天知道。

大山里一切静了下来，静了下来……大山和大伙一样，该静一静了。只有撞碎的水箱，流出了滚烫的水，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南下的重车，一辆跟一辆，停下来，在这仅有七米宽的盘山公路上排成了长蛇阵；北上的空车，一辆跟一辆，停下来，也排成了长蛇阵。

8辆、9辆、90辆、900辆、1900辆、2900辆……别数了，数不清。

水箱的水变凉了，声音也变成了“滴嗒滴嗒”。司机们开始打点各自的被褥，准备睡了。四十多公里，带着被褥跑车，听说过吗？

夜空的星星在朝他们眨眼。他们拥抱着自己的伙伴——汽车，睡会儿吧！

蒙眬间，他们拖着疲惫的双脚，回到了自己遥远的家乡，“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年轻的助手，扑在母亲的怀里，任热泪滚滚。“妈妈，在太行山的公路上，儿苦啊！”

北风呼啸，司机们又裹着被子坐起来，干吗不睡？得发动车，不然，车会凉透，水箱会结冰，机器会冻裂。

饿了，荒山野岭，黑更半夜，上哪儿找食儿？司机们开始在路旁烧起髯火，在车边点起煤油炉，烧干粮，煮炒面。小徒弟狼吞虎咽，师傅瞪着血红的眼睛喝斥一声：“饿死鬼！”小徒弟悻悻地把半块干粮放回挎包。他不怨师傅，师傅不是什么都没吃吗？师傅的心眼儿不坏，他是怕我明天没吃的，明天走得了吗？后天？大后天？

这条路上运行，两个极端，要么幸运时，一天能挤过上万车次，这只是一条三级道路呀！要么，一天两天、三天五天，甚至整整一个星期，一辆车也上不来，寸步难行。

数九寒天，凛冽的北风夹着雪沙，无情地戏弄着阻车后的司机们，撕裂了南国少年那白细的脸庞。

三伏酷暑，空气好像一擦火柴便能点燃，蚊虫在苍茫的大山里找到了充饥的对象，赶不走，杀不完。

这不，又阻车了，等吧。

天终于亮了。山西或者河南，该来人处理事故了。不，没那么简单。一没电话，谁去通知？二没人手，人到各路处理事故，走了好久，监理所只有一个老头儿值班。

三没办法，不是吊车开不上来，就是堵车的地方，七八辆车均已卡死，是一团乱麻，只要坏车不会飞，路就让不开。指挥倒车？需从上千辆车的末尾开始呢！前交通部副部长潘奇，几年前路经此地，堵了他的车，照样没辙。有时，只好忍痛把坏车推下山谷，废了它。司机们再次路过时，瞧都不瞧它一眼：“娘希匹！”

……

三天过去，四天，五天，六天，七天，陈旧的、早该淘汰的中型卡车们，依旧停在太行山的半腰上……他国的卫星转过此地好几圈了，把这一切都拍下来了……

损吧！堵得住人家的嘴吗？谁叫咱就是这路呢！

令人焦虑的现状。

……

据有关部门推算，1984年间，仅因交通阻塞，使生产企业产值减少约11至15个亿，汽车运输企业收人约减少2000万元。这么大的数字，只要是个中国人，能不心痛？而山西等几个煤炭大省，不得不以运定产，这个间接损失，简直无法计算。

是教训，也是惩罚。

问题的症结在哪里？

……

（选自赵瑜《赵瑜散文》，中国青年出版社，200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