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是古木,遮天蔽日;遍野是老藤,交错纵横。时而飘出几声乌鸦的哀鸣,在树梢头轻轻掠过。这里便是王维笔下“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的终南山。
密林深处,升起股股浓烟,一老翁正独自在山中烧炭。这一辈子的风风雨雨在老人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抬头纹、鱼尾纹、腮纹……交织在一起,如渔网一般。而满面的烟灰、尘垢又把这沟沟壑壑都填满了,成了一条条黑道道。鬓边苍白苍白,恰如山中的浓霜。一双干瘪的手在黑炭中拨弄着,却让人分不清是手还是炭。
天气已是隆冬,可老人身上却仍是从秋天穿到现在的那件单衣裳。他心中满是凄苦,满是忧愁:“要是这炭不能卖个好价钱,我这过冬的衣服,糊口的东西……唉! 要是老天爷能开开恩,这天气能……能……”他在寒风中不禁又打了个冷战,发起抖来。他向炭窑边挨了挨:“要是这天气能再冷些,就……就好了。”他默默地祈祷着。
深夜,老人又如往日一般被寒风吹醒。他习惯地把身子缩成一团,又望了望茅草屋外,漆黑的天空中隐约有几点灰白。他揉了揉眼睛,“真的,真的! 是下雪了,真是老天保佑! 这天终于要冷了,好啊,太好了! 那些城里的大老爷们为了暖暖身子,难道还会在这小小的炭价上斤斤计较吗? 我终于有衣穿,有饭吃了! 要是还有余下的钱,我就……”整整一夜他都沉浸在这梦幻的欢乐中。
清晨,雪已积了一尺来厚,老汉早早地赶着炭车出发了。他踩着被冰雪覆盖的崎岖小路,牛车辗着冰雪,“吱吱呀,吱吱呀”地紧跟着他。在这有节奏的“吱呀”声中,老汉又盘算起了昨夜他不知算过多少遍的事:“一斤炭大概能卖六文钱,这一车炭有一千多斤,那么就是六千文,要是……要是哪位老爷见我的炭好,发发善心再赏点儿,说不定……”他高兴得简直没法再想下去了。可是此刻,寒风正毫不费力地掀起他单薄的衣服,割着他的肌肤,空了好几天的肚子不断催促他停下来。终于,一时的兴奋还是抵抗不了饥寒交迫的折磨,快到晌午时,牛困人饥,实在挪不动步了,老汉只好在市南门外的泥泞中休息一下。
突然,远处趾高气扬地驰来两匹快马。老汉一下子惊觉不对:“这是宫里的太监来了。要是被这帮无恶不作的家伙碰上……”他越想越怕,迅速吆喝着直喘粗气的老牛往前赶去。可是这满满的一车黑炭又怎能躲过这些强盗们奸诈的眼睛?这饥人困牛又怎能逃过高头大马的追赶? 不一会儿,两匹快马已挡在道前。为首的老太监喝道:“大胆刁民,本官在此,何故逃跑?小心你的狗头! 皇上有旨,命我等收炭,你还不把炭送了去? 小心误了皇命,有你好看的!”那后面的小太监不由分说,便掉转车头,吆喝着牛,径直朝北走向皇宫。
这千斤炭是老汉在荒无人烟、豺狼出没的山中一斧一斧地砍柴,一窑一窑地烧炭得来的,每一斤都渗透着老汉的心血,每一斤都凝聚着老汉的希望呀。然而现在,他仅有的一点希望就这样化成了泡影,怎能叫他不伤心,不痛惜呢? 不知不觉中,他更饿了、更累了,泪水悄悄地从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淌了下来。
突然“啪”地一声,只听那小太监骂道:“老不死的,快走!”说完又是“啪”地一声,老汉背上又是一阵剧痛。
到了宫门口,太监们搬下了炭,顺手掏出两块旧绸子,往牛头上一扔,又骂了句:“快滚!”便扬长而去。老汉看着这既吃不饱又穿不暖的绸子,又是一阵凄苦涌上心头。
牛更困了,人更饥了。老汉望着西下的夕阳,心中一片茫然:“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他看了看那头瘦骨嶙峋的老牛,痛苦地低下了头……
(陈侃理)
【评点】
这是将古诗《卖炭翁》改写成的记叙文。改写的基本要求:一是要忠于原作,二是要加以合理的想像。忠于原作,就是说不能违背原作的本意,不能擅改原作的基本事实,必须与原作保持一致;合理想像,就是要在原作的基础上进行必要的加工,进行合情合理的再创造。因此,吃透原作是改写的前提。作者能较好地把握原作的情感基调,以沉重的笔触,叙述故事,线索清楚,情节完整。景物描写能抓住事物的特征,再现了卖炭翁的艰苦生活环境,起到了渲染烘托人物性格的作用。心理描写能在特定环境中展现特定人物的特殊心理,情因景生,情景交融,较好地突出了文章的主题。这是本文改写得比较成功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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