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处士

作者： 刘焕阳 【本书体例】

张师正

张师正，字不疑，北宋人，生卒年不详。做过太常博士，熙宁年间为辰州帅，游宦四十年不得志，于是推变怪之理，参见闻之异，潜心于志怪小说的创作。著有《括异志》十卷、《倦游杂录》八卷，《怪集》五卷(今佚)。

刘烨侍郎有别第在襄阳。烨卒，长子库部又卒，乃鬻(yù玉)其第，为茅处士所得。夜闻呼曰：“我第尔何敢据?速出，无贾祸也。”凡三夕至，其声愈厉。茅叱曰：“尔昔为人，今为鬼矣，尚恃贵气敢尔耶?若我擅居尔第，宜追我出。尔子不肖，不能保有先人旧产，售货于我，尚敢逐我耶?”言讫，反叱令速出。鬼遂遁去。

(选自《括异志》)

刘烨侍郎在襄阳有一所住宅。刘烨死后，他官居库部的大儿子又死了，于是便把这所住宅卖掉，被茅处士买去。夜晚听到呼喊声：“这是我的住宅，你为什么占据?赶快出去，不要自惹灾祸。”连着三晚上都传来这种呼喊，声音越来越凄厉。茅处士呵叱道：“你以前是人，现在是鬼呀，还倚仗达官贵人的气势敢怎么样呢?如果我私自住进你的住宅，你赶我出去是应该的。但是你的儿子不孝，不能够保住先人的旧产业，把它卖给了我，还敢赶我出去吗?”说完后，反而呵叱让他赶快出去。鬼于是就悄悄地溜走了。

在唐宋小说中，稽鬼语怪的篇什仍然很多，张师正的这篇《茅处士》写的就是一个人鬼之战的故事。但这里的鬼既非青面獠牙，食人心肺；亦非变怪百出，碎人胆魄，他写的是人与鬼之间唇枪舌剑的一场论战，最后以刘烨鬼魂失败，茅处士得胜为结局。小说短小隽永，别具一格。

这篇小说的第一个特点是据理力争，论辩性强。论战的双方，一方是生前官居侍郎的权贵刘烨鬼魂，一方是茅处士。作品一开始就交待了刘烨在襄阳有一处住宅，在刘烨父子相继死后，住宅被卖掉，为茅处士买得。这几笔交待看似平淡，但却淡中藏奇，既为人鬼论辩做好了铺垫，又暗示了鬼魂理曲茅处士理直。因此当刘烨鬼魂要把茅处士从住宅赶出去时，茅处士不怕鬼不信邪，理直气壮，据理力争。在论辩中，茅处士首先从人鬼之别入手，来打掉刘烨鬼魂的嚣张气焰，“尔昔为人，今为鬼矣，尚恃贵气敢尔耶?”既一针见血，又击中要害，你刘烨活着的时候权倾一时，气焰逼人，但现在只不过是一具普通的鬼魂而已，还敢凭生前的权势逼人吗?这就首先从气势上压倒了鬼魂。接着茅处士又以退为进地展开论辩，“若我擅居尔第，宜追我出。”这是在为对方寻找理由，以理服之。但实际情况并不是私自住进了鬼魂的住宅，双方是经过公平买卖，这所住宅已经为茅处士所有。所以茅处士在退一步之后，又展开了最有力地反击，“尔子不肖，不能保有先人旧产，售货于我，尚敢逐我耶?”真是理正辞严，无懈可击!所以在反驳之后，茅处士“反叱令速出”。茅处士的反驳是这篇小说的主体，他理周辞密的论辩更构成了作品一个最突出的特点。

作品中对刘烨鬼魂的描写，既突出了鬼魂的特点，又表现了鬼魂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那夜阑人静时的呼喊，凄厉瘆人，从而创造出一种令人毛骨耸然的恐怖气氛。这位生前权势显赫的侍郎大人，死后的鬼魂依旧是骄横跋扈：“我第尔何敢据?速出，无贾祸也。”在嚣张的气焰中带着一份威胁。但这位茅处士却不是普通人，他既不怕鬼不信邪，又不怕威胁，在他理直气壮的反驳之后，那鬼魂也只有灰溜溜地逃走了。人可以胜鬼，正气能够压倒邪气，这也是生活中人们应该坚守的一个信念。

这篇小说篇幅短小，但却气势不凡，读来给人以痛快淋漓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