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周新凤 【本书体例】
何薳(wěi伟)
何薳(生卒年不详),字子远,自号韩青老农,宋浦城(今属福建)人。有《春渚纪闻》传世。
忻(xīn欣)代种氏子弟,每会集讲武,多以奇胜为能。
一夕步月庄居,有庄户迎白曰:“数夕来,每有一虎,至麦场软藁(gǎo搞)间,冁(chǎn产)衮取快,移时而去。宜徐往也。”从者有言:“请付我一矢,当立毙以献。”其一子弟在后笑谓群从曰:“我不烦一矢之遗,当以胶黐取之,如粘飞雀之易也。”众责其夸言。曰:“请醵(jù聚)钱五千具饭会,若不如所言,我当独出此钱也。”众许之而还。
翌晨,集庄户散置胶黐,至暮得斗余,尽令涂场间麦秆上,并系羊以饵之,共伺其旁。至月色穿林,果有徐行安尾而至者,遇系羊攫(jué觉)而食之,意若饱适,即顾麦场,转舒其体。数转之后,胶秆丛身,牢不可脱,至于尾足头目朦暗无视,体间如被锢束。畜性刚烈,大不能堪,于是伏地大吼,腾跃而起,几至丈许,已而屹立不动。久之,众合噪前视之,则立死矣。
(选自《春渚纪闻》)
忻代一带的种氏子弟,经常聚会讲武,大都以出奇制胜为能事。
一天晚上,他们在村子旁散步赏月,有一位农人迎上来告诉他们:“这几天晚上,常有一只老虎到麦场的麦秸垛中间,来回打滚取乐,过一会儿就走了。你们应该等一会儿再过去。”种氏子弟中有人说:“请给我一支箭,我一定能马上将它射死献给大家。”其中又一位子弟在后边说:“我不用一弓一箭,就可以用胶黐擒获老虎,如同粘飞雀一样容易。”众人都指责他夸海口,他说:“请你们凑钱五千,摆上一桌酒宴。如果我做不到,我一定自己拿出这钱。”众人答应下来就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收集各家农户的零散胶黐,到傍晚共得一斗多。那位子弟让大家把胶黐都涂抹在麦场上的麦秆上,并拴了一只羊做诱饵,大家一同埋伏在旁边。到了月上树梢的时候,果然有一只老虎缓步来到麦场上,看见拴在那儿的羊就抓住吃掉了,露出一副吃饱的样子,然后环视麦场,慢慢地舒展身体。打了几个滚之后,粘满了一身涂了胶的麦秸,十分牢固,不能脱去,以至于老虎的尾巴、四肢、脑袋和眼睛都被蒙住看不见东西了,身体各部位象被捆绑了一样。老虎性情刚烈,难以忍受这种情形,于是伏在地上大吼一声,腾跃而起,几乎窜起一丈多高,一会儿站在那儿不动了。过了好久,众人一起喊叫着上前观看,老虎已经死了。
在我国古典文学作品中,围绕着人与老虎的较量,作家们塑造了无数英雄形象,至于取虎之道,更是形形色色,有棒杀、刀劈、箭射,更有梁山好汉武松,赤手空拳打死猛虎的。
这篇《胶黐取虎》无疑为人类的猎虎史增添了新的一页。如果说上述种种取虎之法,均可归为以武取胜的话,那么种氏子弟以胶黐粘虎,则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首先,胶黐取虎并非凭空想像出来的,它是种氏子弟无数次“会集讲武,多以奇胜为能”的产物,是集体智慧的升华。其次,“胶黐取虎”,可称为“奇胜”,然而仔细究之,却又胜在情理之中。种氏子弟在如何取虎这一问题上,抓住了矛盾的特殊性,即这只老虎的个性:每晚“至麦场软藁间,冁衮取快”。正是在这个基础上,种氏子弟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才施行了胶黐取虎的办法。另外,这只老虎又同其他老虎一样“性刚烈”,当其“胶秆丛身”、“尾足头目朦暗无视”时,会“大不能堪”,腾跃不已,直至精疲力尽。正是基于老虎的个性,胶黐取虎才成为可能。
在这篇作品里,作者为我们塑造了一位睿智、洒脱的“胶黐取虎”者的形象。当众人议论纷纷,商讨降虎之策时,他却独自一人落在后面,并不急于发言。等到有人要以一矢毙虎时,他才笑着说:“我不烦一矢之遗,当以胶黐取之,如粘飞雀之易也。”显得那么从容不迫。此后,他又以“五千具饭会”赌输赢,更见其成竹在胸之态。至于“胶黐取虎”终获成功,更是对其智慧过人的最好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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